越闻星的到来还是或多或少的引起了不少注意。
虽说不是第一次参观这样的工作场所,她仍然有种自己与这样的世界,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繁忙到分不出闲暇的时间、几乎一整天都埋在文件里的枯燥、以及连吃饭的时候都得跟客户商量下一个阶段该怎么互利共赢的紧迫,这些都是一个学艺术的人所不能适应的工作强度。
所以她才会在刚大学校门时,就掐断越涛想要安排她进昭华的想法。
这样成天和枯燥的文字数据打交道,对她来说,太难了。
思绪游离间,宁峻已经停在总裁办公室门口,贴心地为她拉开门。
越闻星道了谢,又意识到什么,大大方方的转身,朝秘书室外投过来的目光淡淡一笑,举手投足间,气质靓丽又养眼。
引出一阵唏嘘和压抑地尖叫。
宁峻冷着脸将门带上,目光一一扫过对面两三张闲得发慌的八卦脸,冷下声音道:“都没事做了吗?”
看热闹的秘书室同仁登时散去,都不敢再惹这位冷面首席。
-
越闻星坐在沙发上环顾室内,原本冷调的办公空间,被她这几次来,多多少少添了点东西,看起来总算有人气了些。
安静了没几分钟,她靠着抱枕,单手撑在沙发沿上,抬眼去看办公桌前认真工作的男人。
贺沉言正在接一通从欧洲打来的电话会议,流利的英文听得她昏昏欲睡,但并不妨碍她欣赏男人的盛世美颜。
都做工作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越闻星之前不同意,后来遇见贺沉言,才算真正坐实了这点。
他工作的时候习惯戴一副金边眼镜,削减了眼神的冷厉,整个人变得精干强悍了不少。加之他看人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好像稍不留神,思想就会被他充满蛊惑的眼神给带偏。
越闻星甩甩头。
她不由得佩服秘书室的这几位,能在如此强大的精神压迫下工作这么久。
回忆接近尾声,贺沉言看文件的次数多了起来。
越闻星掐准时间,将保温盒里的鸡汤倒出来,正好在他关闭视频通话的那一秒,香味浓郁的鸡汤一滴未撒送到贺总面前。
贺沉言取下眼镜,伸手按压眼角,神情放松下来,“这次又加了什么。”
“海参和当归。”
越闻星乖巧立在办公桌旁,弯着眼报备,“这次熬得太多,给我爸送去一壶,越湛一壶,剩下的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工作辛苦,好好补补。”
贺沉言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贺太太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压低身段奉承他几句。
这一来二去的汤都快喝了一澡盆了,单是口头上的讨好已经不足以取悦他。
趁现在,他得在她身上讨点别的才行。
“了了,做个交易如何?”
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越闻星眼皮一跳。
她有点害怕听见这句话。
之前,就是这样中了他的计。
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上半身略略往后缩了下,“什么?”
贺沉言向后靠了靠,眼光灼人,“我可以把汤喝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看着他,静候下文。
贺沉言噙着笑意起身,松木香气萦绕鼻尖,他稍稍靠近她肩头,温热的气息轻落耳廓,缓缓吐出一句话。
几秒后,越闻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起来。
反观某人,仍然气定神闲风采依旧,眉目疏朗清隽,眼尾那抹笑像极了妖孽,“如何?”
她不争气地移开脸,在心底暗暗骂了句:“...流氓。”
-
周四工作室的早会,越闻星整整迟到了三十分钟。
她赌气似的坐在轿车后座上补眠,看也不看身边人一眼。
贺沉言不由得失笑,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稍稍凑近一点,问:“还在生气?”
越闻星闭着眼睛不理人,从鼻腔哼出一声气音。
在表达不满。
“朝阳路新开了一家日料,晚上带你去吃。”
贺沉言难得哄人,可怜身边这位小祖宗一点也不接受。
宁峻原本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插嘴,眼看目的地要到了,他还是公事公办地提醒了一句:“贺总,工作室到了。”
越闻星睁开眼,冷着脸拍掉黏在身上的手,提包下车。
贺沉言错愕一秒,目送那抹倩影推门走进别墅,车厢内遗留着淡淡的柠檬清香,他摇头失笑。
这情景任谁看了都知道两口子正在闹别扭,只是宁峻从没想过,贺沉言居然会是吃瘪的那一方。
他摸不准此时自家老板的情绪,缓了几秒这才试探着问:“贺总?”
贺沉言闭了闭眼,表情恢复成平时那般,只是目光柔和不少,他声线低冷,淡然道:“回公司。”
-
工作进行两个小时以后,越闻星安排人将仓库的一些存画搬到走廊通风,以便更好的保存。
平时工作的时候总是能做到心无旁骛,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工作室的伙伴都发现,她做事情总是心不在焉,还时不时走神。
最诡异的是,隔几分钟就爆出一句粗话。
像是有什么人惹到她了。
越闻星全然不知道自己小动作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只专心的动手搬画,分出空闲了,就找个机会把贺沉言骂一顿。
也不知道他上哪学的那么多花样。
就为了一碗汤,从深夜折腾到凌晨。
现在想起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脑子就直抽抽。
以后再也不给他做汤喝了。
当她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时,小梨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喊她:“蚕月姐,老师找你。”
谁都能看出越闻星今天心情不太好,梁域也不例外。
他先给她泡了杯花茶,自从知道越闻星不喜欢喝红茶之后,他的办公室就时常备了一点女孩子喜欢喝的花果饮。
面对启蒙恩师,越闻星不敢造次,她规规矩矩地坐着,听梁域娓娓道来。
“我看过你最近的工作内容,觉得你状态挺好的。”梁域将面前的一个文件夹翻开,递给她,“所以我和几位策划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这个项目可以实施了。”
越闻星低头,简单看了几眼文件上的内容。
“出画作集这个事虽说并不急于这一时,可是以你现在公众平台上的热度,我觉得现在是启动的最好时机。”
未免她拒绝,梁域继续道:“威廉那边我也了解过,他说你的手已经能适应目前的工作了,画作集只是将你这些年来的作品收集汇总,除了添几幅新作之外,工作量其实并不算大...”
“好。”
梁域顿住,没料到她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表情有些意外,像没听清似的:“你说什么?”
越闻星将文件合上,目光坚定而果断,“蚕月之所以成为蚕月,全都是因为老师你,我的手能一步步好起来,也都是拜老师所赐,所以这一次,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画作集的事,我会着手开始实施。”
越闻星离开后,梁域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能回神,他似乎想到什么,眼里泛起一丝懊悔,放在桌边交握的双手猛地攥紧。
半晌后,骨节因充血而发紫,这才缓缓松开。
第34章34颗星
越闻星按照计划书上面的安排,制定了一份计划表。
算上六年前的十二幅,要制成一本画作集,还剩下八幅要重新绘制。立意和手法这方面,她决定参考近几年的流行。
从构图到定稿再到上色,种种工序算下来,八幅油画要完成,怎么也需要两个月左右,这还是基于她手伤保持原状的状态下。
越闻星只能祈祷,在完稿之前,手伤不会发作就好。
制订好计划表,整理完剩下的工作,工作室的小伙伴也走得差不多,她最后出门,将别墅大门反锁。
转身下台阶时,就看见铁门外停着那辆相当扎眼的豪车。
越闻星敛眸,想直接忽视经过。
结果,男人从车上下来,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目的呼之欲出,叫人想走也走不掉。
“贺总今天很闲?”
被人拦住,越闻星只好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没好气地开口。
哪怕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她那口气还是消不掉。
贺沉言低头看她,傍晚六点的天光稍稍暗下来,别墅群静谧而沉稳的伫立着,躁热的晚风扑起她的裙摆,越闻星红着脸,眼神倔强地看着他,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可爱又撩人。
他忍不住抬手,屈指轻轻扫了下她的脸蛋,触到的肌肤柔软细腻,“贺太太,还在害羞啊。”
被戳中心思一般,越闻星更恼,转身负气就要走,贺沉言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哄道:“我说错了,是我害羞行不行?”
越闻星瞪着他,气消了一点点,她蠕动嘴唇,悠悠吐出一句话:“害羞的人不配坐专车回去。”
贺沉言迁就她,“那我们一起打车。”
坐在副驾驶的宁峻:“......”
有钱人真会玩。
最终,越闻星还是没忍下心让这位身价过亿的贺总,纡尊降贵去路边打车,和来时一样,回去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看着窗外,以沉默作为抗议。
晚餐,贺沉言兑现承诺,带她去新开的那家日料店。
工作日的晚间,这里的人格外多。
等了一会,两人才由专门的服务人员领路去包厢。
日式榻榻米的隔间,关上拉门,外面嘈杂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为了哄她高兴,贺沉言把点菜的权利让给她。
越闻星也不手软,资本主义吸血鬼,能宰一顿是一顿。
店里的招牌菜点了几个,主食挑上一两样,加上最贵的两盘海鲜拼盘刺身,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心里那口气总算畅快了不少。
“够了?”贺沉言用毛巾擦干手,为她倒了一杯苦荞茶。
越闻星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实话道:“点太多两个人吃不完。”
反正那两盘刺身就够他出点血了。
贺沉言笑笑,不置可否,又拿过她面前的热毛巾,摊开,“把手给我。”
她边掏手机,边将左手递过去。
温热的触感覆上,贺沉言眉目温柔,手法轻缓地为她擦拭干净,不经意间触碰到手腕,细密的刺痛传来,越闻星不由得缩了下。
“疼吗?”他眉心一拧,低声问。
越闻星摇摇头,随口想个理由遮掩过去,“不疼,毛巾有点凉了。”
贺沉言叫侍者换一块,过了会,随着热毛巾一起放在越闻星面前的,还有快铺了满桌的日式餐点。
林林种种,光是海鲜刺身就摆了两大盆。
“......”
她刚才点了这么多吗?
贺沉言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敛住笑意,作势拿起筷子,“吃吧。”
越闻星:“......”
她看着就快饱了好吗?
这怎么吃得完啊。
几块生鱼片下肚,她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脑子里乱哄哄的。
反正丢人都丢到家了,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想法,她软着声音问对面正斯斯文文吃寿司的某人:“...这、么、多,可以打包吗?”
贺沉言放下筷子,换侍者进来。
越闻星也不客气,拿了最边上两个一看就很占肚子的主食,又挑了另一盆两个人都没动过的海鲜刺身,“麻烦你,通通包起来。”
侍者将打包的食物撤下,桌上的东西瞬间就少了一半。
她松了口气,开始填饱肚子。
一来二去,也忘了之前还在跟贺沉言生气的事,知道他胃不好,尽量将那些生冷的食物夹到自己碗里,把养胃的海鲜粥移到他面前。
纠结来去,她发现自己点的差不多都是海鲜刺身一类,能暖胃的品种也没几个,这才开始后悔。
吃到一半,越闻星咬着筷子再次翻开菜单,蹙着眉寻摸着菜品。
大概是熬汤养成的习惯,她现在下意识地反应就能知道那些食材是补身子的,适宜多吃,哪些食材这个时节不适应吃。
然而日料店不像其他本土酒店,能挑选的食物少之又少,基本都是按照套餐搭配好的。
越闻星的目光在菜单上游走。
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筷子,将她杯子里空了的茶水添上一点。
半晌,贺沉言发觉她仍专注于菜单,终于问道:“还想吃点什么?”
“我给你看看有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
越闻星想起来自己目前应该还是在生气的状态,她后知后觉立刻将菜单一合,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视线:“不用了我吃饱了就随便看看。”
贺沉言一双眸子如鹰般犀利,识破她的心思之后,但笑不语。
-
欧洲分公司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贺沉言迎来了难得的休假时间。
画作集的工作提上日程,越闻星不间断地往工作室跑,托贺沉言的福,早晚有专车接送,倒也不算辛苦。
除了左手有时候画到一半,隐约会传来刺痛。
这点让越闻星有些担心,这几周,去威廉的诊疗室也勤快了点。
梁域已经将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这里,可万万不能出差错。
这周末,越闻星刚从威廉的诊所下来,接到消息称因为别墅区电路调整,工作室闭门休假一天。
她只好让陈伯掉头回家。
进门的时候,贺沉言正坐在客厅看新闻。
客厅电视的屏幕对着玄关这边,越闻星换鞋的时候,抬眼就能看见。屏幕最下方写着——“昭华实业继承人与覆云集团总裁疑似婚变。”
“......”
画面上一位女性的样貌被打了马赛克,越闻星走过去,扫过她锁骨上的那条项链,心里隐隐猜到是谁。
——“半个月前,有人拍到你曾进出覆云集团总裁贺沉言入住的酒店,请问事情属实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