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在她洗完的时候,他也是迅速的接了过去晾晒,推了宋栀进屋。
宋栀没动,反而笑嘻嘻的站在旁边,给他递要晒的衣服。
他个子比宋栀要高上一个头,胳膊也长,他刷刷的展平褶皱,比宋栀还要娴熟,那些宋栀要稍微踮脚才能晾上去的高度在他手下就极为轻松。
天凉了,齐明安也穿上了衬衫,扎在黑裤子里。这衬衫是他们省城进的货,料子一般,但是胜在便宜,所以卖的还算是不错。
他的袖子挽到了手肘上,胳膊泛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发力,线条有力漂亮。
衣服就剩下一件了,宋栀忙完,无聊的瞎看,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他的身上,目光有些微微的凝滞。
那衬衫的款式的确是平平无奇,可他腰腹平坦精瘦,被皮带一勒便显出了线条,腰线平顺的延伸,那平凡的衬衫便有了型,显出了几分的不凡来。
他的衣角有一处没有掖好,宋栀在身上稍微擦了擦手,帮他抚好衣襟,衣服下的身体没有赘肉,健康精壮。
上天对齐明安到底还是有一分的优待,虽然他幼年困小时候没得到什么营养和良好的照顾,但是索性没有因为这样长低了个头。
便是腿脚不好,跛的厉害,但那是走动的时候。正年轻力壮的青年往那一站,本身就如同青竹一样,挺拔的很。
若是能治好了腿,他大概就更好看了,宋栀拉着齐明安的衣角,勾起了唇角,连眼睛都微微的笑弯。
齐明安转头看了看她,眉头轻轻的皱了皱,眼中有些淡淡的茫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难得露出那种柔软无措的神情,闹得宋栀起了坏心眼,把被水浸渍的有些冰凉的手,往他的脖颈里塞。
虽然手又湿又冰,可齐明安却像是没有一丝的感觉一样似的,没有躲,反倒也把冰凉的大手,按在了宋栀的脸上,把她冰的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最后一溜烟的跑到了屋内,躲着他了。
她活泼且轻盈,总是带着些活泼劲,让人看了心中就发热,欢喜的很。
齐明安摇头笑了笑,理了理拧干了水分有些发皱的床单,便一边放下挽起的袖子,一边也朝着屋内走去。他的面上气定神闲,可脚下的步伐却隐隐的有些加快。
屋内很快传来了几声娇嗔的女声,随后,便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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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安经常去省城进货,可那都是在省城的边沿,很少进到城里头去,便是去,也是去看看省城里的商店到底在卖什么,他们县城里有没有,如果进货的话卖不卖的动。
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头进货,出钱收货,忙完了就走,一般都是在一天内完成,不会再耽误多一天的时间,他们几乎不需要做其他额外的准备。
可这次,既然是去看病,也不确定到底要住多少天,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虽说是还是能跟着进货的车一起去,但是全国粮票,还有看病用的介绍信,还是样样都要准备好。
这天,天色还尚且未明,夫妻二人就带着大包小裹的离了上尧村,他们平时出门都是轻装简行,鲜少有带着这么多包裹的时候。村口要去下地的村民好奇的望了他们几眼,有些好奇的问了几句。
上尧村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齐明安自小生活在这里,对这些让宋栀有些头晕眼花的关系都清楚的很。
这人宋栀不认识,可见是从未走动过,她便淡笑的站在一旁,乖巧的顺着齐明安的称呼叫人,然后看着齐明安回话。
因为旅途匆忙,齐明安只是匆匆答了几句,就带着歉意的带着宋栀离开了。
不过话中的重点还是让那人惊讶的微微瞪目,拄着锄头站在原地,一副听到了大新闻的样子。
这齐家的大小子,可真算是出息了。
省城离这算不上是太远,天色擦亮的时候出发,到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刚上午。运货的车只把齐明安他们放到了一个就近的汽车站,他们拿了行李下了车,站在省城通往中心的平直的马路旁。
省城早早已经早早的通上了公交车,城内的大部分地方都能去,按站收费。从这里到医院有差不多二十几站路,两个人,左右也花不出多少。
此时的公交车自然是不能和之前的比,有些窄小,里面位置不多,开的也不快,摇摇晃晃的。都是铁丝弹簧椅,能看出来还是相当新的,只是有几个包着的布已经被扯落,零零散散的挂着,能看出里面的构造和轮廓。
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穿的鲜亮的,也有脸上油黄的妇女,甚至还有一筐子小鸡仔,被妇女抱在怀里,叽叽喳喳,空气有些污浊。
宋栀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讶异的看了几眼小鸡,那妇女便盯着他们一直看,只是索性齐明安虽然腿脚不伶俐,但是打扮和穿着都体面干净,移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快就散了下去。
宋栀怕这些铁丝夹了她新做的衣服,便拉着齐明安坐到了最后一排,有空位,而且恰好靠窗。齐明安把车窗闪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深秋的清风便稍微的灌注了一些,抵了车里那些让宋栀有些不适的味道。
宋栀捏着齐明安的手,仿佛活过来似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齐明安看她夸张的样子好笑,忍不住嘴唇轻轻的抿起,弯出个好看的弧度,状态比宋栀想象中的要轻松的多。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的宋栀也不由得安心了下来,和他一起静静的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城外到城内有一些地方是荒的,还是没有开发的样子,秋天到了,便一并凋败,公交碾过碎叶,便驶入了城内。
省城和小县城不一样,有高楼,也有很多的人。
接近中午,城里的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下了班,路上的人瞬间多了起来,穿的衣服也要好看鲜亮的多。即便是黄叶渐落,秋风瑟瑟,也没能阻止女人们身上漂亮的衣服上身。
外面一个合身的毛呢外套,里面就可以配个颜色鲜艳的高领毛衣,有条件的还会在脖子上围上一条花色的丝巾,显得精致的很。
虽然只是半月没来,变化却已经有些惊人了,要知道,半月前随处可见的还是国营的牌子,现在就仿佛变了模样似的,私人店铺也开了起来,有了繁华的初步迹象。
现在连省城里的私营的店铺都能开了,那是不是说,现在的政策已经慢慢的放开了?下面的一些县城乡镇里都还安静闭塞着,但是既然上面已经动了,下面就也会经历一场地震吧。
隐隐约约的嗅到变化的气息的齐明安神色有些不明,他和宋栀对视了一眼,便握紧了对方的手,知道对方也是如自己一般所想,心中渐渐的安定。
车开的不是特别快,二十站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排队挂了号就到了下午两点,而他们前面有差不多二十人,就算是看的快,没有两个小时也是看不完的。
两人奔波了一个上午,早就饿了,医院的食堂过了饭点打不到饭,索性医院门口还有几个推着自行车和泡沫箱在卖饭的,这时候没什么盒饭,都是做了几大锅饭菜,装饭盆里装着卖,得用自己的缸子打。
能这么干的大多数都是住在医院周围的人,不过因为近的关系,馒头是热腾腾的,菜也是热的,还放了几个板凳供行人休息,服务十分到位。
来看病的人多,他们生意还算是不错,一个婆子带着一个少年的生意格外的好,饭菜也香。
同样的钱,自然是要买最好吃的,宋栀他们早就被这香味勾的不行,端了菜坐下,才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饿的不行。
那少年端了一盘馒头过来,却不慌着走,在一旁期期艾艾的擦了擦手,眼睛看了齐明安好一会,才讷讷道:“你是齐哥吗?”
第61章碰见熟人
“齐哥,我是小虎啊,你不记得了?”少年好奇的看了他们好几眼。
他似乎是认识齐明安,却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了,有些惊讶,随后便笑了起来。
那少年留了一头短短的黑发,人长的很是白嫩清秀,看上去甚至有些不太像这个地方的人。
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褂子,虽然有些旧了,但是胜在没有补丁,洗的干干净净的,人也很干净清爽。
宋栀也细细的打量他,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年,然后便看了看齐明安,他怔愣了一下,眼睛很快便亮了亮,表现出了熟络。
“小虎?好长时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有点认不出来了,你这是,在打工?”
齐明安的眼睛看了看站在三轮车旁的老年女人,确定不是他所认识的少年的亲属,才开口。
“是,在打工。”少年笑了笑,看了看宋栀,机灵的叫了嫂子。然后把馒头给他们放下,聊了聊自己的近况。
但生意随后渐渐的多了起来,那个有些佝偻身子的婆子对他停下来聊天很是不满,不断的催促他。
其实少年应该还有挺多的话想说,只来得及浅浅的跟齐明安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歉意的走了,脸上一副遗憾又落寞的神情,看的让人无端的心疼。
齐明安安慰了他几句,在得知他下午就能忙完的时候,承诺下午看完病会在医院门口等他,他才重又高兴了起来。
吃完了饭,也差不多快到了排号的时间,到齐明安便和那少年作别了。
那少年十分的有礼貌,行止进退间也跟村子里的孩子不大一样,脸上也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看上去挺讨人喜欢。
等到两人进了医院的大门,宋栀才扯着起齐明安的手,细问两人之间的渊源。齐明安的人际关系极为简单,可看少年对他熟络的样子,也不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更不可能是一个村的。
见她这么好奇,齐明安抿了抿唇,眼中带了些笑意,说道:“小虎是我中学老师家的孩子,当时他只有这么一点点大,我以前经常去老师家里,跟他很熟。不过我上了初一就没再上了,老师也搬去了别的地方,我们联系就断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
说着,齐明安比了比大概的高度,很小,差不多是孩童的样子,看来确实是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那后来怎么不继续上学?”宋栀抬头看他,然后像是说错话一样的,轻轻捂住了嘴巴。
这句话她算是白问了,其实不用想都知道,凭借齐母对待齐明安刻薄的个性,又怎么会允许他好好的读书上学呢。
再者说,齐父当时就是因为给他借钱上学才遭遇了意外的,说出来宋栀都不信过了几年之后她心中就再没有了顾忌,恐怕是更深的忌讳才对。
齐明安笑了笑,没有在意,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没有什么避讳。
当时村子里虽然开了个小学,政府也给拨款,所以学费的价格并不高,和四五年前的更是不能比。家里能吃饱饭的都能把孩子送去上学,基本上都是不求学习多好,只要能稍微认识认识字,不做睁眼瞎就行了。
齐明安当时也是这样的,甚至因为齐母本身就是个文盲,所以觉得上学没什么用。
齐明安去上学了,干活的时间就少了,割猪草或者是是其他的活计,就得落在齐母的头上,这让她自然不满,即便当时齐明安的成绩,是全班第一,谁都没有他学的快。
上到四年级的时候,齐母就是怎么都不允许齐明安再继续上学了,即便当时他能够又快又好的做完每天该干的活。
索性他的当时的班主任刘老师十分的喜欢他,觉得他还算是个好苗子,劝了他妈好久,甚至还帮忙出了一部分学费,才让他勉强完成了学业,甚至还考上了县里的初中。
只可惜在他毕业那年,刘老师就已经调走了,他初中只上了一年,齐母就又发疯不许他上学了。虽然很无奈的没有能够继续完成学业,但是作为齐明安荒芜的童年里很少的能给予他爱护与温暖的人,齐明安却一直好好的记得刘老师。
当年上学的时候他因为和刘老师一个村,倒是经常能够上刘老师家里接受过辅导,所以跟他们的家里都很熟。刘老师早年丧妻,带着孩子和母亲一起住,那个孩子,就是刘兆,小名是小虎。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齐明安的嘴角微勾,眼神里面光华点点,满是笑意,没有半丝阴霾。
再次说出来的时候,好像只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被迫放弃学业的时候好像已经隔的很远很远了,久远到他再次想起,脑海中罕见的几乎皆有怨怼的情绪,只有淡淡的遗憾。
也不知道是在遗憾没有能够继续上学,还是遗憾和当日的老师过早的失去了联系,不能够知道他的近况。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可宋栀却不由得拉住了他的胳膊,抿着唇,用水盈盈的眼睛看他,眼中充满了各种复杂又多情的情绪。
把齐明安看的噗呲一笑,扯了扯她的脸颊,笑的胸膛震动。
眉毛都快皱成毛毛虫了,好笑的很。
宋栀歪了歪脑袋,更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不过看他的情绪确实没有不对的地方,才放下了心,脸上染上淡淡的嗔怪,拉着他的胳膊追问。
可不知道是他最近心情实在是大好还是怎样,竟染上了恶劣的毛病,以往被她拉下手便会耳朵红红,话也说不利索,问什么都交代了。
刚好这个时候护士出来叫人,正好到了齐明安看诊的时候,齐明安便拉着她进去了。
省医院的走廊的门框都刷着米白的漆,木框木门看上去很有年代感,淡淡的紧张感在宋栀心头升起,她也很快忘了刚刚到底想问什么。
大夫拿着病例细问面观,让他挽起了右腿的裤子。
这不是宋栀第一次看见他的小腿,因他最近总是觉得腿痛,所以宋栀也买了些药油给他按摩,自然知道他的情况。可□□裸的再看的时候,仍旧是心里微微一颤,但是她飞快的掩饰了自己的神情,只有睫毛微微的下搭。
右腿的小腿的肌肉已经萎缩的厉害,比起健壮的左腿,右腿的肌肉量几乎少了一半,皮肉贴着骨头,隐隐能看出青色的血管,膝盖的微微泛红肿起也就显得格外的可怖了。
没有肌肉,也就没什么力量,站久了就会疼痛,这已经算是日常情况了。
“你这已经算是萎缩的挺严重的了,平时注意不要过劳,不要走太远的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要积极的按摩锻炼。”大夫看了他一眼,提笔唰唰唰写了什么,交给宋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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