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他赶来之前，有人先行至此杀害了这些百姓。

何人如此凶残？

此事不能放任不管，屠杀无辜百姓已是罪大恶极，不仅如此，死于非命之人魂魄易生怨而成为邪祟，更是危害四伏。

于是庄华着手于各处搜集了一些线索，发现那人常常于巳时屠杀鬼魂，而姚虚附近仅仅只剩下唯一的村落还尚未遭遇毒手，于是庄华便算着时日提前至此等候那人。

而巳时至，村落中果真响起了惨叫的声音，庄华立即赶去，只见道路两旁皆是尸体，鲜血溅了满村，远处一人抓住另一人脖子立即用剑封喉，出手极为狠准，杀人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

那人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面貌身段，庄华赶紧将自己的佩剑碧水给扔了出去，不知是否是吓到了那人，剑还未至，那人便是往后逃走。

庄华连忙跟上，但前方人似乎功夫了得，逃脱极快，庄华拼命追赶，却不想因为前一天山雨冲歇，使得山石松垮，一块大石正巧朝着庄华砸下来。

然而庄华全神贯注在逃跑的那恶人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顶砸来的大石，眼看着石头就要伤及庄华，那恶人竟是反身回来，出剑将他头顶正上方的石头给劈成了两半。

便是这一出剑，庄华将那人的剑个看了个清楚，那剑刃被许多黄符包裹覆盖，这样的剑他只知道为一人所有，而挽岚弟子当中也只有那人一人能驾驭此剑。

他望向恶人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他害怕，害怕那人手中的剑随时会朝向自己。

“师兄，为何是你？”

既然行身份败露，奚子奕也不再躲藏，他扯下蒙面的黑布，仍旧淡漠而视。

“是我又如何？”

“你为何要做这般残忍之事？！”

“唐丰未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是土匪出生，行迹卑劣，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之前与唐丰未的谈话被他给听见了，庄华使劲地摇着头，他想要否定这般事实，奚子奕分明是除妖捉鬼的侠义人士，怎得会如此残暴，屠杀百姓？

两人对峙之时，忽尔一人踉跄着从村口疾走出来，他捂着流血的腹部，看见庄华后似乎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你是挽岚的弟子吧？！快救救我、救救我们村子吧！”

看清那人伤势位剑伤后，庄华忽感不妙，迅雷之势间，立即拔出佩剑挡下了从后方砍来的攻击，剑气劈断了村民手臂，那村民疼得无力倒地，庄华赶紧将其护在自己身后，用剑对着奚子奕，“师兄你还要继续知错而行吗？”

奚子奕冷笑出声，随即向其后侧方挥剑直攻那村民，庄华看穿其意图后，也赶紧相抗，但不料奚子奕催动了剑上符文，挡下的那剑顿时变得重而有力，庄华双手持着碧水，却仍是挡不下，奚子奕见状，乘机将怀里黄符催燃扔在了那村民身上，引燃了他的衣衫，庄华连忙收剑，欲帮忙灭火，却不想奚子奕冲上来一剑割破了那村民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满了庄华一身。

那人便是如此无助地死于庄华面前。

“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心狠？！他们又如何得罪于你，以至于你要取他们性命？！”

庄华疯了似的冲上奚子奕抓起他的衣领质问，却只见奚子奕眼神冰冷，一手掐住了庄华的脖子。

“我的事你最好别管，只要你不把事情说出去，我就不会杀你。”

那人眼神太过冰冷，仿佛让人坠入寒潭，周身冷清。庄华犹记得奚子奕深夜教他武功，那时候两人言笑晏晏，可为何成了如今模样？

不知道何时，脸上已是泪两行，庄华握紧了剑柄，朝着奚子奕挥去，迫使对方松开了手。庄华知道自己敌不过奚子奕，于是朝着挽岚疾奔而赶，他想要找人来阻止他，阻止这个嗜血凶鬼。

他拼了命地跑回了挽岚，恰巧遇见了靖华出门，他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地，靖华看见他满身是血，赶紧将人抱回了房间救治，然而此时根本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不知道奚子奕什么时候会赶回来，又会不会将他给灭口，他艰难地爬起身死死拽住了靖华衣角。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尊，我要见宗主。”

“从止今日去了凰炎，近段时日怕是见不了了，你找他何事？”

“师兄……师兄他……”

“子奕？他怎么了？”

“他嗜血成性，屠杀了好几个村的村民！求师尊赶紧将此事告知宗主，让宗主对他绳之以法，不能让他再去祸害百姓了！”

本以为靖华一定会同意他所说，立即飞书于宗主，然后将奚子奕压制住，可庄华根本没有想到靖华只是一脸平静。

“若是让从止知晓了这件事，子奕可不止是被赶出师门那么简单，而是会被当众处死，他可是你的师兄，你居然要如此对他？”

“可……可他杀了那么多人……”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庄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慢慢松开了抓住靖华的手，他对眼前笑着的人本能地感到恐惧。

“如果真要算的话，你亦是同谋，应该并罚才对。”

“我？我何时杀人了？”

“你这段时日收的魂魄，全都子奕刚杀的人，而你将那些魂魄捉来，让我亲手给了他们了断。”

“你让他们魂飞魄散了？！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修炼驭灵之术。”

看着自己平日里崇敬的师尊一变往日态度，眼睛微狭地看向自己，透露着些许杀意，他突然明白过来，害怕地远离着靖华，挪步往房门而退。

“是你指示师兄去杀人的？”

“丰未说你是个聪明人，倒也没有说错，只是你若是不站在我这一边，越是聪明，便越是会失了性命。”

不及庄华多想，靖华突然移步到他身后，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本来念及子奕一个人杀人又收魂极为耗费精力，便想找人帮帮手，可你似乎不能为我所用呢。”

说着，靖华用力将匕首刺入庄华脖子里，但庄华突然往下抽身，躲过这一刀深入，只受了皮外伤，他连忙推门往外逃跑，但自己身体早已是疲惫不堪，根本逃不过追上来的靖华。

很快靖华就是追了上来，踢向他的脚踝，令其绊倒在地再将人给牵制住，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匕首再次用力刺下。

庄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所敬佩之人，持刀刺向自己，脑子里除了绝望之外，感觉不到其他，他闭上双眼不愿再看，然而就在匕首刺入心脏的一刻，一长剑忽然飞来，率先刺穿了靖华的腹部。

那长剑上缠满着黄符，靖华惊讶地看着身后走来的人。

“你竟然如此对我？”

“师尊，因为你的养育之恩，我向来事事都不曾违抗于你，可是你让我所做之事皆是错，杀了那么多人性命，也该得到报应了。”

“胡闹！！！！”

靖华大喊一声，震碎了旁侧山石，其声响彻了整个挽岚，唐丰未听见动静非凡，赶紧带着一众弟子赶往过去，然而众人赶至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惊讶不已。

只见奚子奕手持长剑刺入了靖华心脏，靖华已是无力倒于剑上，瞳孔扩散开，没了气息。

第87章

“奚子奕！你终于露出恶人本性了吗？！”

奚子奕看着来人，不言语，不想如此更是激怒了唐丰未。

“你居然弑杀师尊，简直是罪不容诛！今日我便要用你的狗命祭靖华师叔的亡魂！！”

唐丰未怒气极盛，提剑砍向奚子奕，然而不料庄华却是从地上爬起，挡在了奚子奕面前。

“丰未师兄，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

“庄华你还要为这个恶人开脱？那千杖罚还害得你不够惨吗？！”

“不是的，这是……”

然不待庄华将事情真相说出，奚子奕便是趁机将剑架在了庄华脖子上，将人给挟持住。

“奚子奕，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此时的奚子奕在他眼中就是条疯狗，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事来，唐丰未权衡过后咬咬牙，忍气放下了手中的剑，慢慢给他退让出了一条路，众人也被呵斥着散开，庄华跟随着奚子奕的指令往前走，在走远了一些后，奚子奕在他耳边悄声言道。

“此事真相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师尊在世人眼里尚存光辉，我不希望坏了他的名声。”

“他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要维护他？”

“我不过是报恩而已。”

“报恩就可以不分是非黑白了吗？难道就可以因为自己的恩情而牺牲那么多无辜性命吗？”

“……确实不该，但倘若不是遇见了你，我恐怕还要如此是非不分下去，我已是背负滔天罪孽，他们绝不会放过我的。”

“不，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了师尊，我会帮你向他们解释清楚的。”

“不用了，不要再与我和靖华有所纠缠。”

庄华本想再劝解下去，不想奚子奕突然用剑刺破了他的喉咙，其招虽不致命，却是封了声道，让他难以发声。

“奚子奕！你这个畜生！”

唐丰未以为他出手杀害了庄华，克制住的怒气瞬间激涌爆发出，立即飞身提剑而往。

不管身后怎样刀枪迸响，奚子奕只是平静地看着庄华，一如当初初见时的含笑模样，却在此刻看起来苦涩几分。

“对不起，害你挨了千杖罚。”

庄华拼命地摇头，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喊不出声，看见奚子奕身后的一众弟子攻来，他想要护住他，却被奚子奕一掌打开，十几把剑同时刺入奚子奕的身体，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奚子奕再无力气站立，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好似发出了巨响，刺耳惊心。

看着跪倒的奚子奕，他只觉那十几把剑犹如刺入自己心脏一般，庄华颤抖着上前抱住再无呼吸的人，忽然明白，若当初自己被赶出了挽岚，便就不会有如此局面，他不过是一直在护着自己罢了。

庄华哭得撕心裂肺，伤及心髓，唐丰未因顾及他喉咙处的伤口，将人打昏后，强行与奚子奕两人分开，带回房间照顾。

随后从止回了挽岚，不想自己这短暂离开，回来竟是天翻地覆，自己的师兄被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所杀害，而二人又双双丧命。

庄华因为太过悲伤而倒床不起，如此休养了一个月有余，从止念他可怜，便也没再继续追究此事，挽岚门下弟子亦是对此缄口不提，似乎根本没有过靖华和奚子奕这两人一般。

但即使如此，庄华却是忘不了，于是他开始四处接下收鬼的任务，他不愿在挽岚看见奚子奕死去的地方，不愿每到夜晚，一闭眼就看见奚子奕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的模样，他睡不着，每每只能醉于酒坛之中……

“原来十年里你们两人竟是这般可怜，可子奕你虽是命苦惨死，你杀了那么多人，可知道……”

“我知道，十恶不赦者会被打入无间地狱。”

“也不至于打入无间，你不过是被人利用，倒是那个靖华，心狠手辣，操纵你杀人，他应是已经在无间地狱受苦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骗庄华自己操纵鬼王是用的驭灵之术，不过是胡诌的而已，不成想果真有。”

“如若不是后来得知你是鬼神判官，庄华怕是会亲手杀了你吧。”

栾木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细想来，庄华当时要与他们同路，恐怕真是为了暗中监视他。

“驭灵到底是何招术？”

“可以操纵亡者魂魄。”

“操纵魂魄？为何要你杀人？”

“靖华只是略知驭灵术一二，却不知要如何操纵，需要大量怨灵来摸索练习，挽岚收回的怨灵已不足让他探究，于是他让我去杀人，如此才能产生更多魂魄，其实在他死前，他已是有所领悟了。”

柴桑怪相突然从栾木脑海中浮现出，柴桑怨灵，怨气不足却有意识般地进城攻击，且无法净化，莫不是与这驭灵一术有何关系？

或许只有再回柴桑去探查一番才可得知。栾木将此想法暂放，继续问向奚子奕。

“你又是如何俱全了三魂七魄的呢？”

“那之后，庄华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年，以他那般姿态本应被赶出挽岚，但从止仍是对他包容，将其收为了自己弟子，而后有一日不知听谁人说有方法可以使死人回生，庄华四下寻找却是无果，然而不成想，竟是阴差阳错地在挽岚的藏书阁里找到了一本禁书，那书上之术正是庄华要找的，而后，我的三魂七魄归一，醒来时我不记得自己死后的其他事，只知道睁眼看见的庄华不复往日模样，已是白了头。”

“莫不是换魂？”

听栾木提到这两字，奚子奕默默低眼，“正是。”

换魂是人界流传的上古禁术，可召回死人的三魂七魄，但只要死灵待在人界一天，使用者就必然要消耗大量真气相护，待真气全部耗尽之后，便会开始慢慢消耗使用者的魂魄，而与换魂做交易的使用者，魂魄只能归于虚无。

“庄华现在状况如何？”

“……金丹快没了。”

“什么？！已如此严重了吗？”

“所以这便是我来此找你的原因。”

“你想要我把你收回鬼界？”

“是，我无法自己归于鬼界，但你是判官，我相信你定会有办法。”

“此事庄华可知晓？”

奚子奕摇摇头，“我对他开不了口，只是如今我这般模样，连触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体日渐消虚弱下去。生之前尚不能对他好，不愿死后还要拖累于他。”

“可是你已然决绝离开过他一次，难道还要做第二次？”

gu903();“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