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把她推开了?
想到姜恬扬着脸颊带着点得意的小表情,她凑得很近,身上的迷迭香味道直往鼻子里钻,皮肤白皙,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搅得他喉咙发干。
他推开的那一下应该还挺温柔的。
主要是,不推开她,他有点受不了。
姜恬那个眼神太勾人。
魏醇舔了下嘴唇。
但是推开呢,又把人惹生气了。
这么想着,魏醇手里无意识地操控着鼠标清了电脑垃圾。
等他回过神,电脑里刚才的那份文件已经没了,魏醇一愣,找了几个文档都没发现踪影。
魏醇有点无语。
这会儿要是下去跟人家姑娘说自己把她辛辛苦苦做的文档搞丢了,他都有点怕姜恬会气得背着包回法国去。
在网上查文档修复步骤后,魏醇下了个电脑恢复工具,敲着键盘找回文档时,他突然低低笑了。
好像他除了有点不敢惹江樾,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怂的。
第一次体会到怂是什么感受的魏醇,弯起嘴角等着文档修复好再下楼去哄姜恬,却蓦地看见了修复工具里查找出来的一堆文档里,居然还有几年前江樾删除的旧文档。
江樾这人,非常细致,很多时候魏醇开玩笑都会笑他像个小姑娘。
连删除的文档他都会规规矩矩地改好名字、做了分类后再删除:【废除-乐谱】、【废除-歌词】、【废除-论文】、【废除-资料】……
魏醇看着这些时间久远的旧文档,被这种熟悉的风格带得轻轻叹了口气。
“哥你是不是喜欢你们那个什么学生会副会长啊?我看着长得还行,够资格给我当嫂子了,喜欢你就追啊,怕屁。”
“没有喜欢,别胡说。”
魏醇想起他怂恿江樾追姑娘时说的话。
现在他自己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并没有坦荡地去追。
起码要把江樾的事情查清楚。
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抛下我的是不是,哥?
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是不是,哥?
魏醇按着太阳穴,手指滑动着鼠标,突然看见一个什么都没标的废文档。
什么都没标?
这不像江樾。
这个文档像是一封没发出去的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
“jiang,再去法国一起吃饭吧,很喜欢你的迷迭香茶。”
Jiang?
法国?
迷迭香茶?
魏醇蹙起眉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看见这三个词他只能想到住在楼下的姜恬。
可这个文档的时间是三年前。
有一阵子江樾总是往法国跑,去个两三天就回来。
都是成年人哪怕是亲兄弟也不会事无巨细地报告给对方,而且魏醇本来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只调侃了几次“是不是喜欢上法国姑娘了跑这么勤”,完全没当回事儿。
但现在一看……
他盯着短短的一行字,突然有点烦躁,摸出烟叼进嘴里点燃。
一直到烟灰缸里戳了3截烟蒂,卧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魏醇的烦躁还是没消下去。
他霍然起身,动作大了点,椅子跟地板摩擦,划出一道悠长的“吱嘎——“。
而魏醇已经踩着这声尾音快步跑下楼梯,过了一楼半的楼梯转角,他看见了坐在餐厅的姜恬。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射了大片色彩在原木色的餐桌上,姜恬就坐在那儿,穿着绿色棉麻布料的吊带长裙,手里端着茶杯。
清新的迷迭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迷迭香茶。
魏醇瞳孔微缩。
她知道那扇窗子上的彩绘是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被蛇引诱吃下智慧果的故事,她知道楼梯扶手上的雕花都是什么植物。
她说魏醇是她的男神,但她不知道那些歌都是江樾谱曲填词的作品。
她跟江樾一样喜欢小动物。
现在这个姑娘正戴着一副蓝牙降噪耳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扇窗子的彩光里,喝着迷迭香茶。
魏醇突然想起某次江樾从法国回来,拿了个玻璃的小罐子,泡了一壶迷迭香茶给他尝。
江樾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才开始特别喜欢迷迭香的味道。
如果是江樾在,他会不会喜欢这个跟他十分默契的有着共同爱好的姑娘?
或者,江樾会不会比他更早熟识这个坐在餐厅里的姑娘?
魏醇感觉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着疼。
他抬手按了按。
姜恬戴着耳机,与世隔绝似的,耳畔都是魏醇的歌声,一首《天堂失火》循环了好多遍,调子悠扬,让人安心。
她慢慢喝着茶,无意间抬眸,被靠着墙壁站在楼梯上的房东吓了一跳。
房东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沉的气势。
姜恬愣了愣,刚想叫他,转念想起房东刚才在楼上用食指推开她的动作,撇了下嘴,十分记仇地没有开口。
但房东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她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
不是,怎么了?
是不是在那些花语什么的里面找到关于前男友死因的线索了?
姜恬不开口,却故意把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一点响声。
房东像是灵魂出鞘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咳。”姜恬装作嗓子痒,重重地咳了几声,“咳咳咳!”
站在楼梯上的人终于有反应了,像是被惊醒一样,掀起眼皮看过来,眼底压着莫名的情绪,嘴角的弧度也有点牵强:“请我喝杯茶吗?闻起来很香。”
想喝茶你就说啊。
在那儿凹什么造型!
装什么深沉!
怪让人担心的。
姜恬松了一口气,摘掉耳机又倒了一杯茶:“过来吧,温度刚好。”
房东大步走过来,姜恬突然有种错觉,这人步伐迈得气势汹汹好像生了闷气?
跟谁啊?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把茶杯推到对面,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房东却没有按照她想的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去,突然拽着她的椅背,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转了个方向,手臂撑在她的椅背上。
“你消气了吗?”房东垂下目光,看着她。
姜恬愣了愣,她那会儿在楼上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我没……”姜恬刚开口,房东的脸却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能清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唇纹。
姜恬有点说不出的慌乱,伸出食指用指尖点住房东的额头,轻轻往后推了一下。
这样做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跟房东之前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所以刚才在楼上,是因为她靠得太近了人家才推开她的?
那她的脾气是不是发得有点没道理?
魏醇拉住姜恬的手腕,把额头抵在椅背上,偏过头就能看见姜恬白得几乎透明的耳廓和耳边带着自然卷的碎发。
魏醇声音有点哑:“姜恬,你有没有……”
有没有跟别人一起喝过迷迭香茶?
有没有认识过一个叫江樾的人?
魏醇没有把话问完,沉默地看着姜恬的侧脸。
姜恬靠着椅背慢慢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房东的眼睛,有点懵:“有没有什么?”
“谢谢。”房东.突然说。
“什么?”姜恬更懵了。
“谢谢。”
房东这么说的时候人已经站直了,但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松开。
姜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顺着他的力度跟着站起来,她其实是有点震惊的。
在楼上安慰他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了吧?
现在说什么谢谢?
房东这反映弧也太长了。
而且,说什么谢谢啊?
突然这么客气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姜恬心里槽点太多,没忍住嘀咕了一句:“突然客气什么劲儿,刚才在楼上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不是为了之前的事,是提前的道谢。”房东说完他轻轻拉了下姜恬的手腕。
她感觉到自己鼻子撞上了他的胸膛,整个人被房东揽进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姜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说:“借个拥抱,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你。”
第28章玫瑰草
老实说,被房东抱住的瞬间姜恬并没反应过来。
下楼那会儿她把空调温度调得有点低,吹得整条胳膊冰凉冰凉的,这样喝着热茶才不会出汗,被抱住的时候,她只觉得房东的怀抱异常温暖舒适。
像个避风港。
听见房东说什么“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你”,她还用有点卡机的大脑琢磨了一下,傻了吧唧地觉得这买卖不亏。
有借有还的,还挺讲理。
房东把她紧紧箍在怀里,他那些压抑的情绪姜恬感觉到了。
他没说原因,她也没有多问。
甚至非常温柔又善良地抬起手,拍了拍房东的背。
然后用手臂轻轻拥住了他。
那一刻姜恬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心想,乖啊,室友疼你,姐妹疼你。
不就是死了个前男友么,咱不哭啊。
打断这个拥抱的是lune,在它一声一声凄惨的叫声里姜恬和房东迅速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诧异。
Lune是个小淘气没错,偶尔蹬翻个水杯踢掉盒纸巾的也不算大事,但它从来没有这么扯着嗓子使劲叫过。
姜恬冲到院子里才看见不知道谁家的大金毛狗溜进了别墅院子里,种族差异加上身高差异,lune被吓得竖着飞机耳窜到了庭院旁的墙上,可能觉得不安全,又跳上了树。
这绝对是它的超常发挥了,这家伙平时连窗台都跳不上去。
大金毛挺憨厚的,估计是想要跟lune玩,但lune是个胆小的怂猫,吓得炸成了柿饼牌鸡毛掸子,蹲在树上凄厉地叫。
房东一出去金毛就跑了,看样子是邻居家的狗狗。
“lune下来,没事了,狗狗走了。”姜恬站在树底下扬着头安慰lune。
Lune吓疯了,只是叫,一点要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天色渐渐暗,姜恬急得撩起裙摆就要往墙上爬,被房东拎着后颈拦住了。
“啧。”房东瞥了她一眼,“穿个裙子还总想着爬高呢,老实等着。”
他转身往别墅里走,步子迈得比平时大且快,看上去也是心急的,穿过花园低头时似乎低头看了眼那朵黄玫瑰。
房东这个垂头的动作让姜恬一怔。
他的背影到底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能让她在OB那么混乱的地方一眼记住背影。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lune一声接一声的拖着长长尾音的叫声让姜恬没空想别的。
姜恬看着lune炸着毛的样子有点心疼,不停安慰着它。
别墅区里开着小车巡逻的保安看见lune,隔着院门跟姜恬说:“这猫太小啦,得拿个梯子接下来,它自己下不来的!”
“哦,好,梯子……”姜恬有点手足无措。
哪有梯子啊?
她在慌乱里下意识地回头去找房东的身影。
看见他单肩扛着一架金属梯子从屋里走出来,姜恬悬着的心落地,整个人都安下心来,口不择言:“lune别怕,你爸爸来救你了。”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么说完,她看见房东弯了下嘴角。
房东把梯子打开架在墙边,太阳渐落,黄昏里阳光都变成了柑橘色,他攀上梯子,张开手掌,手里躺着一小块lune最喜欢的小肉干。
“lune,过来。”房东试探着把手伸到lune面前,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能气死猫,“小肉干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Lune警惕地看着房东,不叫了,毛也渐渐塌下去,一爪子按在小肉干上。
房东笑着抱起lune,垂下头居高临下地跟姜恬说:“你养的小柿饼怎么这么馋?”
姜恬扬着头,站在树底下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黄昏的光线照在房东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柔和了他脸上锋利的线条。
姜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拿出手机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偷拍我?”房东抱着lune从梯子上跳下来,摸着下巴问,“我就这么帅么?”
姜恬白了他一眼,嘴硬道:“一般般。”
房东像是不相信,拿过她的手机扛着梯子边看边走了,lune到底还是受了点惊吓,缩在姜恬怀里瑟瑟发抖,小肉干只吃了一半就不肯再吃了。
姜恬担忧地给宠物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说lune需要安静的环境,一天左右能缓过来,她抱着lune回了自己的卧室。
临进卧室前,房东叫了她一声:“姜恬。”
“嗯?”姜恬回眸。
房东手里抛着她的手机:“手机不要了?”
“帮我放口袋里吧。”姜恬没多想,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lune,示意房东把手机放进她长裙侧边的兜里。
房东眉梢微扬,弯了弯嘴角,拎着手机的一角把手机对准她的口袋,一松手,手机坠进口袋里。
他举高双手后退两步,笑着说:“我可没趁机占便宜啊。”
Lune被吓到的事情冲淡了餐厅的那个拥抱,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小柿饼趴在姜恬的大床上睡着后,她钻进被子里被蓬松的蚕丝被包裹着,才后知后觉回忆起房东的怀抱。
就好像该有的害羞迟到了几个小时姗姗来迟。
姜恬缩在被子里蜷了下脚趾。
房东抱她了。
抱得还很紧。
这个认知让姜恬总觉得有股烟草香萦绕在鼻尖,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
姜恬蒙在被子里瞪着眼睛闷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Lune倒是睡得很安稳,打着一阵阵小呼噜。
她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觉得越来越热。
最后腾地坐起来,看向空调。
会不会是空调坏了!
空调上绑着的淡绿色平安结正随着空调风小幅度地起伏着,电子屏上显示当前室内温度是26度。
gu903();空调机兢兢业业,并没有偷懒,也没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