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也在旁劝说，十分心疼幼弟，顾四爷扯起嘴角，“爷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顾四爷如同鸵鸟一般，把脑袋扎进松软舒适的被褥中，不去看，不去听，过了一段日子，他就忘记这些烦恼。

顾清把顾瑶叫去书房。

“大伯父，我真的不知父亲同宣武将军的牵扯，父亲只说宣武将军的遗孀曾经救过他，不过父亲也说他已经报恩了，无需您或是三哥出面。”

顾瑶一五一十毫无隐瞒说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宣武将军的幼子已经不适合再留在顾家。”

“大伯父……”

“瑶瑶是女孩子，心肠柔软，可是我却不能为了他而不顾你爹，不顾顾家！”

顾清眼底闪过锋芒，尽显大佬冷酷本色。

“我若是心狠，能用他换回更多的好处。”

顾清轻声说道：“如今我只是不让他再影响老四，送他去庄子上而已，若不是他总是在老四面前提起宣武将军，老四不至于为此事自责难过。”

“没人能勉强老四做不愿意做的事，用道德正义去捆绑老四，我更是不准许。”

“宣武将军许是无辜，战死也很惨烈，还要留下满身的污名。”

“可是这些同老四又何关系？”

“他封爵永乐，陛下的期望，也正是我的期望。”

顾清声音低沉，“哪怕我重入中枢去处置此事，也不愿意你爹搅和进来。”

他已经在宦海沉浮多年，心已经脏，手也干净，眼睛只看中利益。

可是他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幼弟不一样。

顾清培养顾瑾，也是不希望幼弟经历官场的污秽肮脏。

顾瑶明白大伯父的心思，从古至今，玩政治的人就没有不脏的。

隆庆帝大动肝火，顾湛病了，百姓对惨烈战死的将军多了几分宽容，而文官中隐隐有风声传出，宣武将军是无辜的。

他无辜的话，岂不是说铮儿有错？

这是隆庆帝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不过隆庆帝不想事态进一步恶化，他释放了宣武将军的五个儿媳妇。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摊排

宣武将军一家人的性命也赶不上陆铮一人重要。

没错。

隆庆帝就是这么偏心。

他在早朝上大发雷霆，龙颜大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着几个尚未封王的皇子说道，

“别以为朕不知你们在背后耍的小手段，你们羡慕嫉妒陆铮，嫉妒陆铮的战功，却不知道铮儿吃过多少的苦，受过多少罪！别说朕不给你们机会，换做你们任何人，送你们去疆场就是让你们去送死！”

皇子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垂头听隆庆帝训斥。

“顾湛曾经同朕说过，行军的艰难，不仅仅抛开生死，还要承受不少的辛苦，你们都以为传言中铮儿当得是富贵将军？”

“错！大错特错，铮儿吃的苦不比任何一个将军少。”

何大人嘴角动了动，顾四爷真是厉害啊，陆侯爷在皇上眼中成了受罪的小白菜了。

也就是这次宣武将军溃败出人意料，陆侯爷吃了点苦。

以前陆铮出兵，哪一次不是粮草等食物准备得充足？

“朕不明白，承认陆铮比你们优秀就这么难吗？”

隆庆帝把砚台重重的砸在三皇子身边，“没有铮儿浴血奋战，抵挡住蛮夷，哪有如今京城的太平？”

“你们少动些没有用的心思，倘若让朕知道你们借此生事，王爷你们也不用做了！”

隆庆帝绝不会让任何人借着宣武将军的事栽赃到陆铮头去。

虽然陆铮这场仗不在隆庆帝的计划之内，但是陆铮赢了，保住了京城，同机来犯之敌。

隆庆帝看到了火器的犀利，更看到了收复关外的希望。

再加上顾湛时不时就说征战多不容易，说陆铮血染疆场。

隆庆帝哪里还能容许皇子们在背后使绊子？

教训皇子，斥责蠢蠢欲动的朝臣，隆庆帝拂袖而去。

不过，很快宫中传来口谕，召见镇国公陆恒。

依然保留对太子之位野心的三皇子显得颇为焦急。

不怪他背后煽动同情宣武将军的人上书，他最怕是陆恒顶不住压力，让陆铮带着战功回到皇室族谱上去。

既然无法否认陆铮的战功，三皇子听从谋事的建议，抹黑陆铮为胜利，为功勋而牺牲宣武将军满门。

战争就是陆铮挑起来的，他不顾将军们的死活，一心求名求利。

“让宣武将军的儿媳妇们去求顾湛！”

三皇子吩咐属下，“告诉她们，只有永乐侯能为宣武将军鸣冤了，不想让自己的丈夫战死还顶着贪功冒进，罪有应得的名，就去求永乐侯！”

“是，主子。”

打算给她们这群寡妇递话的人可不单单是三皇子，甚至是安王都小小插了一脚。

自然少不了同宣武将军很是亲厚的镇国公陆家。

“祖母，宣武将军是您看着长大的，同父亲情同手足，他的事，您不能不管啊。”

镇国公世子知道自己这世子做到头了，在隆庆帝回京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府里。

也不知陆恒是如何同隆庆帝说的，隆庆帝并没有立刻下旨缉拿镇国公世子，也没废了他世子的位置。

大长公主面沉如水，手指微颤抖，捻动佛珠，“他不是贪功冒进的人，为何突然出城？你父亲不可能命令他这么做，到底是谁？”

镇国公世子眸子闪烁，低垂下眼睑。

“现在让我……让我怎么办？”

大长公主苦涩说道：“别的事，我还能去宫里面卖卖面子，太后娘娘同陛下总会留一份香火情，毕竟你姑姑……还有你祖父都是为了陛下死的。可是这桩事，若不是宣武将军，那就是你父亲了。”

她的面色煞白，仿佛连呼吸都很痛，“让我再想一想，你先出去……尽力多照顾宣武将军的儿媳妇，她们太可怜了，听说还活了一个幼子？”

“是，一直被永乐侯带着。”

“永乐侯？陆铮的未来岳父？”

“嗯。”

“陆铮倒是个有福气的。”

大长公主疲倦摆手，“那就让桑儿跟着永乐侯，都是亲家，想来他也不会亏待了桑儿。”

桑儿？

就是那个幼子？！

镇国公世子自然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没想到祖母连他小名都知道。

镇国公世子走出房门，隐隐听到大长公主压抑的低泣。

——

“陆恒，朕就问你一句话，铮儿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

镇国公跪在地上，沉默内敛。

隆庆帝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堪。

可是陆恒油盐不进，仿佛听不懂他的暗示。

隆庆帝索性摊开来说，“朕知道对不住你，不是你当初的坚持，铮儿早就被拿掉了，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也正是因此，朕再喜欢铮儿，也一直让他姓陆，做你的儿子。”

“但是，现在朕需要铮儿，而且铮儿离开陆家，也不再让你继续为难，省得因为铮儿弄得你母子失和，让你同儿子们的关系弄得更僵。”

隆庆帝语重心长说道：“朕是为你好，陆恒，朕需要铮儿，不忍心再让他头上顶着私生子的名分，更不愿意他总是被人算计，而朕这个一国之君什么都做不到。”

他甚至不想听陆铮管陆恒叫父亲了。

“陛下。”陆恒郑重其事，抬起眼睛，“做不到，第一个抱着他的人是臣。”

“陆恒！”

“陛下，您就是杀了臣，臣也不会把他交给您。”

陆恒语气坚决，不容半点协商，“您别忘了姐姐是怎么死的，她说过永远不要让陆铮回宫，当年您也是答应了的，臣是没让铮儿过得舒心，让他们兄弟做不到友爱，可是您就能做到？倘若没有皇子们时不时的插一脚，臣的儿子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弄成这样。”

“臣疼爱每一个儿子，陆铮是臣最器重的一个，臣比您更不想陆铮发生意外。”

“皇宫不适合他！”

陆恒无所畏惧望着隆庆帝，“姐姐的遗言，您忘了，臣永远不会忘。”

隆庆帝扶着额头，陆皇后同样是他心中的一道疤！

“陆恒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是为一时义气留下铮儿，还是留下陆家满门的尊荣富贵。”

“陛下……”

“你现在不必说，朕给你时间想清楚。”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安排

御书房一片静谧，气氛凝重。

近身伺候的太监总管等人隐隐有够不过气的感觉。

隆庆帝这句话已经很重了，等于给镇国公最后一次机会！

这么多年，镇国公也是了解隆庆帝说一不二的性子。

隆庆帝动怒未必就是不给镇国公活路，一如在宣武将军的事上，隆庆帝愤怒几乎砍了镇国公。

但是镇国公却只是回家反省。

以后镇国公依然会被隆庆帝重用。

而此时，隆庆帝话语不疾不徐，却是致命的。

倘若镇国公不按照隆庆帝意图行事，陆家怕是……

太监总管为沉静的镇国公悬着心。

“陛下，您就是给臣思考衡量的时间，臣也是一样的答案。”

“……”

隆庆帝眼底闪过嘲讽，“不，你会给朕想要的答案！”

无意陆恒是坚决的，可是镇国公府上的人足以让陆恒改变主意。

隆庆帝不是给陆恒思考的时间，而是给陆恒的亲人说服他的时间。

“陆恒啊，朕同你说几句心里话，朕现在需要铮儿，比你更需要他！”

隆庆帝拳头抵着嘴唇，虚弱咳嗽了一阵，“在朕这个年岁上，太祖同先帝都去了，朕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下，岂可轻易辜负了？朕不仅要当世，还要身后的名声，你也知道铮儿是最适合的人选。”

镇国公眸子依然沉静，“其余皇子也能继承大统，让您满意。”

“有最好的，为何朕不能选？”

隆庆帝扬起眉稍，居高临下俯视镇国公，“陆恒，朕始终是一个帝王，你明白吗？”

无论他对陆皇后有多少愧疚，对心爱却不能相守的女人有多少遗憾，隆庆帝甚至荒唐过，胡闹过，但是在继承人的选择上，他始终不会忘记帝王的身份！

“就当朕对不起你姐姐吧，若是她给朕的生的儿子站住了，朕也不至于铮儿回来。”

隆庆帝感叹一声，其实他同陆皇后生出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

毕竟按照顾湛的话说，父母都很优秀干练，生出来的儿子就是比平庸的父母生养的儿子聪明。

所以顾湛酒醉吹嘘，他给自己的儿女选择未来的妻子丈夫都是选最优秀的。

以此保证他的孙子也是天才！

隆庆帝嘴角微扬，也不知顾湛哪来得那么多歪门邪说，不过仔细想一想，说得还是很又道理的。

他从不否认陆皇后是自己见过最为聪慧干练的女人。

当得起一国之母。

然而聪明的女人，隆庆帝并非会真心喜欢。

隆庆帝偶尔也会感**漫，心爱的女人处处不如陆皇后，可是他就是喜欢啊。

一如他看不上李氏，偏偏顾湛看李氏哪里都好！

不是最优秀的女人有最完美的爱情。

镇国公垂头，轻声回道：“姐姐的儿子是活不下来的。”

一如他死也不能让陆铮去做皇子！

不仅仅是他对陆铮收复辽东的期许，更怕有朝一日隆庆帝疑心有皇子身份的陆铮！

先帝也是一位勤勉英明的帝王，但是他晚年在太子，齐王之间也是犯了错的。

若是先帝能力保太子，也没隆庆帝事了。

再英明的帝王在晚年确立继承人时都会犯错。

越是雄才大略的帝王犯得错越大。

姐姐交代过他，得不到的永远会被隆庆帝惦记。

陆恒忘记一切也不能忘记姐姐最后的嘱托。

他已经对不住姐姐了，无法为姐姐报仇，眼见着姐姐死在皇宫而无能为力。

隆庆帝从不认为路皇后生的儿子夭折有问题，“他们再健康一点就能站住了。”

陆恒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就这么装糊涂的皇帝，害了姐姐还不够，难道他能把陆铮双手送上过？

再让他的好姐夫伤害利用？

不行！

陆恒暗暗握紧拳头，陆家的尊荣？

父亲临死说过，尊荣是为陆家人享受的，陆家没有人了，还谈什么尊荣？

“朕一直认为陆恒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对你其余的儿子也很疼爱，尽心尽力的培养，可是你对铮儿的用心……”

隆庆帝苦笑，“不是朕笃定铮儿的身份，朕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人。”

他是绝对做不到把妻子红杏出墙的儿子当作亲生子的。

不弄死就不错了。

还尽心尽力的培养？

正因为隆庆帝担心陆恒毁了陆铮，这才把陆铮接进宫来。

可是这么多年，陆恒对陆铮的用心并不比这个亲爹少。

甚至因此而让其余儿子心生嫉妒埋怨。

对镇国公夫人也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

陆恒磕头说道：“陆家祖训，臣不会忘，太祖太宗对陆家的恩泽，臣时刻牢记，更不敢有片刻遗忘。”

忠诚？！

隆庆帝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羞愧。

太祖太宗，以及他对陆家……并算不上多好。

“在铮儿回京前，你要给朕答案，朕不想直接下旨，你明白吗？”

陆恒沉默。

隆庆帝摆手让他出宫去。

“交代皇贵妃，今年给陆皇后的祭品更多，朕今年亲自主祭陆皇后，所有文武百官，勋贵宗室都要到场祭拜陆皇后。”

“遵旨。”

太监总管躬身领旨。

“顾湛说给铮儿一个好出身，朕做到了，陆恒也不算白疼铮儿一场，泼天的富贵，朕还是给了陆家呀。”

听到旨意的皇贵妃差点笑出声。

等传旨太监远去，皇贵妃再无任何顾忌大笑，笑出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娘娘你看到了吗？皇上给你，给陆家好重的恩典！你高兴吗？”

皇贵妃擦拭眼角的眼泪，喃喃说道：“是不是很想……很想掐死他呢。”

隆庆帝传唤镇国公的消息自然而然传言开来。

gu903();顾四爷听到外面的消息，一下子跳起来，“皇上……这是疯了吧。爷是劝过陛下认回陆侯爷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哪怕是皇贵妃都比陆皇后……陆家还要不要脸了？陆皇后那么果决，宁可拼着后位不要，也不给陆侯爷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