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用晦想了想,回答道:为了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我不太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只是模模糊糊查到了一点当年的事,那人失踪前,最后有交集的人就是穆家人就是今天这个女人的家人,所以,我想找她问点话。
你等等,严昭著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穆家人?穆穆正平?
沈用晦诧异道:你认识他?
严昭著艰难地问道:你要找的人,名字是不是叫米戴?
米戴,是黛弥儿在地球的化名。
沈用晦先是难以置信,再是一阵惊喜,你知道她在哪里?
她严昭著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来,你找她做什么?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没什么大事,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想求她帮个忙而已。
沈用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事,他不想告诉严昭著。
他半生的灾难,始于这个名叫米戴的女人。
当时他才五岁,刚刚开始记事,对这女人几乎没有印象,只知道,她在自己父亲的心目中,地位很重,她说的任何一句话,父亲都全身心地信任,并且照做。
五岁那年,事发之后,米戴摸着他的头,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扑面而来,一下子击穿了他的生命。
此后,沉沦在永无天日的监|禁和刑罚之中,那句话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刀削斧凿地陷在他的记忆里。
她说的是:天赋异禀,慧极必伤。小小年纪手染血腥,可能会记一辈子,然后一辈子改不过来。
就是这样,为了让他改过来,父亲对他展开了矫正治疗。
但他同时也没有忘记,女人说完这话之后,说的另外一句话。
她说:我有办法帮他,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这样吧,正好我怀着孕,让这孩子过来陪陪我,我看一下。
然后,他就被送到米戴的身边,接受她的观察。
那段记忆非常模糊,他依稀知道米戴是有家庭的,但她和丈夫关系不好,搬出来独居。后来米戴消失,认识的人都缄口不言,没人再提起她,她的家庭也就无从追溯。
她总是对他说一句话,天赋异禀,真是天赋异禀,如果我的小宝贝有你一半天赋,我就很满足了。
他不太懂这个阿姨,但是很喜欢她肚子里的小宝贝,喜欢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小小的胎儿在里面活动。
他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与他格格不入的,只有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能让他感觉到安宁。
但米戴没有履行承诺,她消失了。
他从那个小生命的身边离开,就坠入了父亲的地狱里。
此后,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从绝望挣扎,到波澜不惊,支撑他咬牙活过来的,只是当初,那一点点温暖和宁静的回忆而已。
还未出生的小生命,那么脆弱,却那么生机勃勃。他从那个时候起,意识到了生命的伟大和不可思议,也正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他,一点一点,从深渊中爬出。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记住了米戴说的那句话,我有办法帮他。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普通的人,再怎么接受催眠、接受矫正治疗,即使真的培养出了应激障碍,也不是像他这样,脑海里有着清清楚楚的画面,身临其境。
伤及无辜,是电刑,见死不救,是鞭刑,情况严重一点的,便有更残酷的刑罚一种痛对应一种过错,感受分明,不会出错。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身临其境,更有一个别名,叫做精神建模。
但他知道,那个叫米戴的女人,能救自己。
但没等惊喜升腾,严昭著的下一句话,再度把他打入深渊。
她不在这个世界,你找不到她的。
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让沈用晦就是想要反驳,想发出疑问,都不知从哪里着手。
你到底找她做什么?严昭著坚持地问道。
他对这件事很在乎,执意要知道一个答案。
沈用晦却是不能告诉他的。
为什么不说?严昭著追问,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能,沈用晦苦笑,不能说的。
不能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为什么不能说?
说说穆正平的事吧,沈用晦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认识他和米戴的?
严昭著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我可能,也在找他。
可能?
嗯就是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找。
沈用晦迟疑道:你应该是找不到了。我今天抓到的那个女人,是穆正平的女儿,她说,穆正平在末世的第一天,就自杀了。
自杀?严昭著眉头一皱。
穆正平究竟是什么人?
黛弥儿曾给他留下两份资料,是她自己发现的两个精神力天赋者,第二份严昭著还没来得及看,但第一份,就是这个穆正平。
严成周曾说过,怀疑黛弥儿的失踪另有隐情,她在失踪前,曾经追查一件事,就是这个姓穆的家族。
严成周也曾仔细去查过,他没觉得这个穆姓家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社会地位也没多重要,都是一些普通人,家谱倒是挺长,但发展到现代社会,早就已经没落了,不剩几个人。
严昭著仔细看过严成周查回来的资料,可以说已经事无巨细了,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因此,他只能将黛弥儿调查穆家的原因,归咎于对精神力天赋者的追查。
但如今,竟有所谓的古武家族,也在寻找穆家。这件事,就很值得商榷了。
他思索一番,问道:白君石愿不愿意告诉我们,他找穆家是为了什么?
他说,沈用晦顿了顿,他说他要找到穆家这一代的直系后代,穆正平应该算是旁系,他有可能知道,那个叫穆青的小伙子现在在哪里。
严昭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穆青?
天底下叫穆青的人,有很多吗?
泥土松动了些许。
一只坑坑洼洼,样子难看的手臂,一节一节,从泥土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臂扒住周围的土地,用力按了一下,青筋暴起,泥土再度松动一些。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撬动过程,土层终于被掀开,下面的人,缓慢地爬了出来。
这个人的形貌,实在是过于可怖。他全身的皮肤都是皱的,有的翻着伤疤,伤疤上长一点浆糊似的肉芽,凹凸不平;有的则直接被挖空一块,该有肉的地方,凹陷下去,更有突起的肉瘤,浮在表面,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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