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开学报名的时间,招生办的老师就提前忙碌起来了。每天若干个电话打进来咨询,还有家长领着学生直接到校来实地观察的。接待完一波又一波的家长,招生办老师忙里偷闲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出神。
这几年好的生源不用愁了。他们不需要专门跑到初中去宣传,就会有很多的家长愿意将子女送到盛风就读。高考状元这个头衔就是块金字招牌,只要往那儿一摆,吸引力比他们这些老师苦口婆心说一大堆话管用得多。
查到了女儿成绩的阮爸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调出手机电话簿,从第一个号码开始挨着拨打过去。这上面大多都是生意伙伴的联系方式,突然接到阮爸的电话,他们都挺纳闷的。
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被解开。生意场上精明的老狐狸此刻就是个花式炫耀女儿的工具人,一番自说自话后,不等他们开口就掐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下一个人的号码。
“是老吴吗?我是阮烬翊啊。哎呀,我女儿高考成绩出来了,也就考了748.5分。考得一般吧,跟她男朋友并列全省第一。”
“喂,是老王吗……”
与阮爸这种笨拙的炫耀方式相比,陶玟聪明多了。将女儿跟准女婿的查分页面截了个图发到微信朋友圈,配上文字:家里的小朋友高中毕业啦,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动态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点赞、评论已经几十条了。陶玟的交际圈广泛,除了富太太这个圈子,还认识好些文艺圈的人。每个人都道了声恭喜,同时将这个消息越传越广。
都在A市这个圈子,傅家哪怕不关注高考,照样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省状元的事。傅清融脸色铁青,神情阴鸷。而李岚整个人都懵了,自己的儿子居然是高考状元,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傅泽因着剽窃被送出国,非常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外文不流利,无法与别人沟通交流。傅家花了很多钱把他塞进了国外的一所学校,他非但没有珍惜这个读书的机会,反而多次与同学发生冲突。
三天两头被人摁着揍一顿,身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混得有些凄惨。每回与家里通电话都闹着要回国,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傅清融狠心拒绝了接他回国的要求。
盛风科此次成绩还是不错的,大半的人上了重本,也就那么一小撮的学生没够到本科线,只能去专科。傅嫣就是其中之一。
深受打击的傅嫣痛彻心扉,有心想要复读。可惜傅清融并没有允许她重读一年高三的打算,当然,也不会让她去读专科。
在阮家有意无意的疏远下,嗅到点讯息的企业老总动作很快。要么终止了与傅氏企业的合作,要么将注入的资金剥离。傅家本就在走下坡路,被商圈的人这么一搞,倒得更快了,急需寻到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商业联姻是最快捷、也是最省钱的方式,而联姻的对象只有傅嫣。刚好有个丧了偶的房地产老总在一次宴会中看上了傅嫣,惦记了许久。在傅清融找上门时,隐晦地透露了联姻的意思。
稍加思索,傅清融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若是傅嫣高考成绩不错的话,倒是能够让她读完大学再嫁人。可既然没上本科线,也就到了为家里做点事的时候。
这事一讲出来,傅嫣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会把她当作礼物送人。那个丧偶的房地产老总她听说过,将近五十岁了。大腹便便,长得又老又丑,连儿子都比她大上好几岁。
她才十八,正是青春花样的年纪,怎么能够跟着一个老头子呢?想想都觉得恶心。挣扎反抗无果,傅嫣被锁在了自己的卧室,终日哭得天昏地暗,拍门拍得手心红肿。
家里的佣人眼不见心不烦,除了送饭,基本不会往她房门口凑。哭喊声尖锐,李岚于心不忍,想偷偷把人放出来。被傅清融发现后,脸上挨了几个巴掌。不敢声张,只得坐在一边垂泪。
婚后的幸福生活就像是泡沫,一碰就把漂亮的外皮戳破了。现在她感觉自己身处水深火热,动辄被打被骂。害怕又无处倾诉,满腔苦楚咽在肚里。
每当这时,她都分外怀念以前住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与儿子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个时候没有大鱼大肉,可她是自由的。下班回到家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不需要担惊受怕。
若她没有贪图富贵,被傅清融的糖衣炮弹迷了眼,她就不会与亲生儿子闹翻。那么现在她会有一个孝顺听话、成了高考状元的儿子,会有很多人羡慕、恭喜她。
可是没有如果。李岚回想起自己在学校与沈殷说的那番话,羞耻得脸上爆红。少年根本不需要沾傅家的光,他自身就是耀眼的存在。
“李阿姨,你帮帮我吧。我不能被个老头子糟蹋啊,我还有大好的人生。”傅嫣跌坐在卧室门边掩面哭泣,眼睛都浮肿起来。
“我帮不了你。要是把你放了,老傅会打死我的。”对于这个继女,李岚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见对方这么凄惨,她也不忍心。但没办法,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保护别人呢。
“你不行,沈殷一定可以的。”傅嫣眸光一亮,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隔着门板哀求:“沈殷跟阮家的关系这么好,要是他愿意向阮家开口帮我这么忙,事情不就解决了?我爸没胆量违抗阮家的。”
“嫣嫣,你知道的,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李岚话语中有些为难。
“他是你亲儿子,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傅嫣跪坐起来扒着门,兴奋道:“只要你服个软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番话说得李岚有些意动。不仅是为了傅嫣,更是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傅家日渐衰落,丈夫又是个暴躁脾气,思来想去只有儿子才是她未来生活的倚仗。要是她能够与沈殷和好,凭着儿子与阮家的关系,她的生活想来不会差。
动了心思的李岚捏着手机,紧张地试着拨打那个静躺在电话本中的手机号码。等了几秒钟,发现没打通。愕然了一瞬,她核对号码再次拨了过去,仍旧没接通。换了个座机打过去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沈殷换了号码,却没将新的手机号告诉她。精神恍惚间,李岚看到网上报道的消息,标题大写加粗透着喜气,说是双状元不日即将订婚。
“妈,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这件可以了。”一连试了十几套礼服,阮软累的慌,觉得身上穿着的这件浅蓝色就挺好的。
订婚这事是陶玟提出来的。沈殷这个准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感觉这孩子长得好看还优秀,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就想着在升学宴上顺道将两人的事定下来,以后两个孩子到了帝都上学,关系更亲近了不是?
阮软对订婚这事不排斥,认为不大重要。若是两人感情好,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否则的话,订婚没什么用的。不过看当时少年的欢喜来得浓烈,目光灼灼的,她也就答应了。
谁想到光是挑个礼服就这么大费周折。若不是时间赶不及,陶玟定是要请人给她量身定做好几套的。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是把当天要穿的服饰选好了。阮软赶紧闪人,跟沈殷去躲清闲。
“累着了?”沈殷知道女孩儿一贯不喜麻烦,看这恹恹的模样,该是觉得烦了。
“可累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偷摸到外面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咬着吸管喝了口,瞬间心情好了不少。阮软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小声地哼哼。
将自己跟前未动的奶茶推了过去,再将女孩儿喝过的那杯奶茶拿过来,咬着干瘪的吸管口。奶茶顺着喉管滑下去,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看得眼睛都直了,阮软跟着咽了下口水。反应过来后,脸上涌起一阵热浪,故作不经意地移转视线,左右乱瞟:“不是点了两杯么,干什么喝我的?”
看懂了女孩儿的表情,沈殷笑着解释:“你喝过的更甜。”
“少来,我不吃这套的。还没说要怎么补偿我呢?”阮软揪着前边的话题不放,强装镇定。
“那你想我做什么?”少年眉梢微扬,脾气不出意料的好。
勾了勾手指,阮软示意少年倾身把耳朵凑过来。沈殷依言凑过去,听见女孩儿在自己耳边讲了几句话。他的眸光顷刻间变得深沉,诡异的光芒掠过,眉眼极尽媚意:“真的要这样?”
见女孩儿兴致盎然地点头,他勾唇浅笑,指尖挑起阮软肩头滑落的一缕头发,低声道:“也不是不行,可至少得等到你二十岁。”
果然见少女皱着眉不满意。沈殷这次没有松口,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将这事儿岔了过去。
既是升学宴,也是订婚宴,这是阮家的大事,办得稍微隆重了些。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柬,谢棉同样跟着父母从帝都赶来参加,送的礼物是一对纯金的胖兔子发夹。
二班的学生、老师都被邀请来做客,还有陆然一家人也收到了请柬。陆父陆母直至看到请柬那刻,才晓得寄住在他们家的少年找了个多了不得的女朋友。
那可是首富阮家啊,多少人绞尽脑汁都攀附不上。她们一道跳广场舞的姐妹八卦豪门秘辛时偶尔会提到阮家,说阮总是个怕老婆的,身上一点绯闻都没有。
阮太太则是好多人艳羡的对象。嫁给了一个超级有钱、疼爱自己的老公,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自身有气质、漂亮,都四十多的人了,保养得跟二十多三十岁似的。
而他们的女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呱呱坠地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家里有适龄儿子的,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哪个不想被小公主看上的。谁想到才高中毕业小公主就要订婚了呢,对方还不是上流圈子的人。
别说那些有钱人家懵了,陆父陆母都怔了片刻才缓过神。他们一边为沈殷高兴,一边又担心少年会受欺负。了解少年的品性,他们晓得他跟阮家小公主在一起一定是真的喜欢,不是因着其他的缘由。
可别人不知道啊。在好多人看来,能够被顶级豪门阮家接受,这是沈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待阮总老了,阮氏集团、包括阮家那么多的财产都要易主了。
至于小公主一个女孩子能顶什么事,继承家产的还不是女婿?
纵然酸得眼睛都要红了,大伙儿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表面道着恭喜,暗里打着主意要挖沈殷的墙脚,夺得小公主的一颗芳心。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别提这只是订婚了。要是小公主不干了,婚约随时可以取消。
一部分人暗藏坏心,但大多数人还是真心祝福的。尽管并不看好这一对年轻人,不过他们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能够考省状元的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A市当地有点身份的人都接到了邀请,傅家除外。为着这个,傅清融在家里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李岚受到波及,被飞溅的玻璃杯碎片划伤了小腿。好在伤口不深,用医用酒精消过毒,很快止住了血。
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的李岚打了个车跑到订婚会场的门口。不过由于没有请柬,被保安拦在了门外,连沈殷的面都没有见到。
失魂落魄回到傅家,傅嫣还在问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阮家会不会帮忙。李岚把自己没见到人的事说了,以为能得到好言宽慰,不想却迎来了一阵辱骂。
隔着一层门板,污言秽语传了出来,远在客厅的佣人都听得见,正捂着嘴幸灾乐祸,看她的笑话。
“嫣嫣,你,你怎么能骂我呢?”李岚受到刺激不自禁倒退两步,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痛苦的神色。
傅泽不喜欢她,李岚是一直知道的。可傅嫣不同啊,她那么乖,会拉着自己的胳膊甜甜地喊阿姨。她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女儿,付出了真情。
不料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她喜欢的继女像个泼妇一般骂她,说她是贱人、爱慕虚荣的一条狗,给点甜头就能冲着主人摇尾巴。
被骂得手都在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觉得心虚。李岚眼神空洞,跌跌撞撞回了卧室,再没过问傅嫣的事。
在被关在卧室半个多月后,傅嫣被一辆小车接走了。而傅清融得到了一笔资金,支撑着傅氏挺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运营不善,逐渐走上了破产的路。
生活渐渐落魄的李岚越发想将沈殷攥在手里。可惜暑假那么长,她去过陆然家的小超市,也在别墅区门口蹲守过,始终没见到沈殷。
还是偶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少年与阮家小公主早就去了帝都,想趁着大学未开学,在那边好好玩一趟。
帝都人生地不熟的,李岚没那种胆量,也没钱去到那里。不得已只好放弃了缠上沈殷的念头,守着傅清融将就过日子。
可公司破产后,傅清融终日酗酒,甚至还染上了赌瘾,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去赌博。抱着一丝侥幸,想靠着赌钱不劳而获。然而输得极其惨烈,本钱亏了不算,还欠了很多外债。
李岚试图阻止,争吵间被傅清融一板凳砸在了腿上,从此以后跛了脚。她多次想提出离婚,但对上面容狰狞的丈夫,又心生怯意。改变不了现状,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折磨。
没有关注,自然也不清楚傅家遭逢剧变。阮爸倒是知道,但在电话里一次也没提过,唯恐闺女跟准女婿听了糟心。其实阮烬翊想多了,路都是自己选的,沈殷并不会为这种事多费心思。阮软就更不会了。
远在帝都的阮软,大学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参加了一个兴趣社团,还加入了校学生会。大二那年升上了干事,由于办事能力出众,在大三的时候,破格被任为校学生会副主席。主席是一个品学兼优,年年都拿国家奖学金的研究生学长。
还以为大学会过得轻松一点,哪想到比高中累多了。除了上课,闲暇之余还要处理学生会的一堆事,组织大型活动、下发有关文件,有时忙到凌晨两三点。
为了方便,阮软没选择在外面租房,住的学校的四人寝,带独立卫生间那种。室友两个北方的,还有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妹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大家相处很和谐,有时会约着出去吃顿饭。
“软软,你男朋友来了。”在阳台晾衣服的江南妹子从门外探了个头,朝着床上把自己裹成蝉蛹的女孩儿喊了一声。
她们寝室三人都是单身狗,现今大三了,每逢情人节还互相抱团取暖,羡慕地瞧着阮软跟男朋友手牵手去约会。明明阮软是寝室年纪最小的,结果人家颇有远见的在高中就给自己找好了对象。
而且吧,这男生长得贼好看,比她们金融系的系草帅多了。清冷禁欲挂的,笑起来眼里仿若盛了一汪春水。听说是隔壁医科大的男神,老师天天念叨着的得意弟子。
难怪被学长、学弟轮番表白,阮软一点不心动呢。有这样一个样貌极品又优秀的男朋友,别人再好都被衬得如一根狗尾巴草。
“嗯?谁来了?”阮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昏昏欲睡的:“我没有男朋友,只有未婚夫。”
“??!”一语惊三人,在外边晾衣服的妹子手上一松,啪嗒一声,衣架掉在了地上。
手机嗡嗡地震动,掀开眼皮一瞧,备注是沈小殷。阮软接通电话,清润的嗓音响在耳边,她的睡意全飞走了,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过来了?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匆忙从衣柜中挑了件淡色的连衣裙,几分钟洗漱好。就梳了个头,连妆都没化,拎着包飞奔了出去。三个室友连连咋舌,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能够让一个起床困难户鲤鱼打挺地蹦起来。
不过未婚夫,这是订婚了的意思?这个重磅消息怕是知道的人很少吧,要是散布出去,那些意动的学长学弟们的心还不被扎穿?
系花不仅有男朋友,人家还是未婚夫妻,得到家长认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室友们蠢蠢欲动,好想跟人分享这个秘密。知道却不能说,那滋味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