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内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动静。周已然趴在紧闭的厅门上借着门缝往里看:乐家人在这里面,但没看到翟子隐......
来了。陶姜圈着他的腰往后轻轻一拉,两人被旁边的宽大门柱遮得严严实实,柏亮见状也飞快地飘到其他地方躲好。
大概过了十来秒,章生推着一个轮椅出现在大门门口。
周已然只瞟了一眼,便被轮椅上的人吓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多久没见,翟子隐连最后一点人样都没有了。他枯瘦得如同一具骷髅,干瘪的脑袋上缠着几圈厚厚的白纱布,生生将他的脑袋加大了快一倍,手脚也萎缩得厉害,整个人陷在轮椅里,像个随时会散架的裹泥树根。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死气冲天,轮椅后面跟了好几个冒着黑气的婴灵,还有猫鼠混合体的阴物,它们目光凶恶的死死盯着翟子隐,准备等他一咽气便扑上去分而食之。
看来那个家庙地仙果然是翟子隐的手笔。
周已然正感叹呢,就见那些小鬼被条黑色锁链栓成了一串,顺着锁链望去,尽头处一黑一白两个鬼影对着他们轻轻颔首。
黑影是范无救,他旁边那个高瘦白影应当便是白无常七爷谢必安。
他们来这里说明翟子隐身上的死气已经多到又上了生死簿的程度。
两鬼没有多做动作,默默跟在轮椅后面一起进了大厅。
几秒后里面传出尖叫,乐家人应该也是被翟子隐的面貌吓得不轻。
柏亮听出了乐文文的声音,他吓得立刻就想往里飘。
你带上这个。周已然拦住柏亮,给他塞了张符箓。
柏亮感激地接过,得了符箓后,他只觉浑身一空,下一秒便如烟如雾一样不受控制地飘了进去......
周已然:我的小发明,有他在,等会儿打起来乐家人也算有了点保障。
......
乐文文正攥着他哥的手闭眼尖叫呢,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凉意攀上他的手腕,他悄悄睁开一只眼往旁边瞄去,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飘荡在空气中。
然后他叫得更大声了。
妈的,这如烟如雾的惊悚画面,他男朋友是要魂飞魄散了吗?!
不对,他的死鬼男朋友为什么会在这儿?叫着叫着乐文文突然反应了过来,尖叫声逐渐变低。
被揪得肉痛的乐武午也默默松了口气。
文文别怕,我来了!
乐文文怕被那老不死发现,低着头小声嘟囔:你来了我才更怕啊,咱们家这下是真的整整齐齐了......周大师呢?
柏亮惨遭嫌弃,怏怏道:周大师在外头......
乐文文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乐武午突然听乐文文这样说,有些疑惑:你怎么了?不会是被吓得太惨......疯了吧?!
乐文文强忍着喜悦,小声地说:周大师来了,咱们家得救了!
你怎么知道?乐武午眼神沉痛地看着他的傻弟弟,弟啊,咱们乐家生死存亡之际你可不能发癔症啊!
乐文文对他的憨哥哥飞了个白眼:我男朋友给我说的。
你男朋友不是已经死了么!乐武午被这话吓得打了个寒战。不过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他又叹了口气,语气悲凉地说:是啊,很快咱们家也要团灭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见到他......
乐家人在大厅角落瑟瑟发抖,章生将翟子隐稳稳地推到上首位。轮椅一停,闭目的翟子隐便睁开眼睛淡淡地看向下首的乐家人。
挤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他这一发话乐家人不敢不从,慢吞吞地挑了几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屁股都只挨了半截板凳,不敢坐实。
人都坐下了,他又不说话了,大厅内一片死寂,待宰羔羊们更加恐惧了。
乐家大伯受不了这磨人的安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鼓足勇气问道:翟大师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翟子隐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厅中各处挂着的白色,语气幽幽:伯恩去了。
乐家大伯拿不准他的意思,老实回话:昨日夜里去的。
说完,他鼓起勇气抬眼瞥了上面那人一眼,发现翟子隐的神色十分复杂奇怪,像是惋惜,又像是有点遗憾。
那个复杂的表情一闪即逝,乐大伯觉得一定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抢救一下。
若您想参加葬礼的话,可以明天再来,等我们把这里布置好,举办葬礼一定通知您......才怪!他们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不等必了,我已经将他带来了。翟子隐对章生使了个眼神,章生便退出了大厅,去搬运车上的东西。
带来了?带来了!妈的!这老不死的去殡仪馆偷尸体了?!乐家人齐齐看向上首位,众脸懵逼。
翟子隐看着满厅白色,竟是幽幽笑了一下:你们知道这些年来我送走了多少乐家人吗?
这是什么灭门宣言!?我们不想知道啊!我们家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魔鬼!乐家人缩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没人回答也不要紧,翟子隐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到伯恩便够了......没想到他居然不惜以命抵抗,他以为他死了我便不能拿你们家如何了?天真!
乐家永远也摆脱不了我。
到底是哪位祖先招惹来的魔鬼!真是害苦了他们这些后人!
就在乐家人瑟瑟发抖地听着翟子隐的灭门宣言时,突然从外面飘进来几张薄薄的黄纸,在空中上下翻飞了几转后,瞄准了翟子隐的位置就直直飞射而去。
没有章生,翟子隐只能自己驱动轮椅躲避,险而又险地避开黄纸后,他一抬头便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熟悉身影。
你们怎么找来的?!
周已然转着手中雷惊木,眉头微挑:天机不可泄露!
生死有命,偷来的命也有用尽的时候,翟老头你也不必挣扎了,安心受死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一点的畜生胎......不对,你害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在地狱偿不偿还得清。
一百六十九年,你知道是多少条人命堆出来的吗?我的命多金贵啊,别人十年只能续我一年命!翟子隐嗬嗬冷笑:一百六十九年......早已偿还不请了。
周已然神色微敛:偿不清也得偿!你以为今日你还躲得掉吗?
翟子隐目光幽冷地看向陶姜,意有所指道:我躲了一百多年,也早就不想再躲躲藏藏了,只要有了......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这世上!
周已然冷哼一声,边甩五雷符,边手持雷惊木朝翟子隐逼近。
那也不是你的命!你早已没有活命的资格!
今日周已然是有备而来,符箓跟不要钱一样漫天飞舞,翟子隐操纵轮椅朝后退得狼狈,竟被逼得使不出帝钟。
终于,轮椅挨上墙壁,他已退无可退。周已然眼睛一亮,又是一把符箓对着他的面门甩去,泛着电弧的雷惊木紧随其后。
五雷符击中目标的爆裂声响在这一刻如同礼炮声一样悦耳!翟子隐被雷电狠狠击飞,撞上墙壁又弹落在地,周已然一边挥棍一边大喊道:就是此刻!快!
一直隐在一旁的范无救也知道此刻正是好时机,勾魂锁如灵蛇一般瞄准翟子隐的魂魄蜿蜒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