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纪蔓枝脸上那种带着点关切的表情，许秋棠就暗了双眸。

“你都听到了？”

纪蔓枝没有否认，点点头，又问道：“严老师……是你的亲人吗？”

许秋棠垂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她是我的妈妈。”

纪蔓枝默默无言——她是这么猜过，但因为严老师对待许秋棠的态度，始终有些不敢相信。

许秋棠也能猜到纪蔓枝的想法，扬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她看起来很凶，对吧。”

纪蔓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秋棠也不在意，她放下手里的资料，忽然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这一刻，纪蔓枝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许秋棠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坚硬的外壳掉了一地，露出里面柔软而脆弱的内心。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妈妈是一个非常著名的艺术策划，没错，她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的高，所以对我的要求也特别的严格。上一次，你几乎打败我，这让她很生气，觉得我辜负了她的期望。”

纪蔓枝顿了片刻后，说道：“最终得了第一名的人，不还是你吗，再说了，就算你真的输给了我，那也只是这几位评委比较偏爱我这样的风格而已，你也不一定就真的比我差啊，为什么只是一个名次，要这么在意？”

许秋棠笑了：“你果然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赢了就拥有一切，输了就什么都没有，别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是小孩子的童话，世界的真面目就是，我要赢，必须赢，必须做到什么都是第一名，否则我就什么都不是！”

这话说得又冲又凶，纪蔓枝本来应该生气的，但是她看了一眼许秋棠，却又变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喂……你说归说，别哭啊，我也没有赢了你啊……”

许秋棠却是眼泪越流越凶，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似的，哭得脸上湿痕一片。

“从小到大，我必须成为所有人里面最优秀的那一个，不仅要优秀，还要优秀得一骑绝尘，所有人都及不上我，这才能让我妈妈满意。你几乎打败了我，对我妈妈来说，我就已经是大大的失败了，你懂吗？”

一开始纪蔓枝还有些手足无措的，这会儿，她倒是淡定了。

“哎，我觉得讲道理的话，上一次我确实是钻了一点空子，因为学校的朗诵比赛，主要是观赏性质，所以对舞台和其他布置没有什么规定，所以我

们班调来了交响乐队，还有各种道具，也没有算犯规，但是省级的比赛是各个学校的比拼，对各种细节的要求就严格了，像我们班那么乱来，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在一个限定的框框里创作。你是因为完全按照省级比赛的限制来设计，所以才会差点输给我，如果考虑到这个方面的话，你还是比我厉害很多很多啊，为什么你妈妈还是这么不满意？”

少女的语气真挚而又单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句有条不紊，在这样的交谈中，许秋棠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哭泣也被止住了。

“没用的，这样跟她解释，她只会觉得我在找借口。”

忽然，她感觉身边一暖，纪蔓枝居然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然后，许秋棠就觉得自己的肩头被搂住了。

“反正在我心里，就是觉得你肯定是比我厉害的，不管你妈妈怎么觉得，我就是这么认为了，而且我相信，很多很多的同学，都是跟我一样，这么认为的。你妈妈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这么多人，算起来你妈妈的比例真的很小很小，喂，如果你这么想一想的话，是不是就能觉得心里舒服许多了？”

许秋棠一愣，她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件事。

纪蔓枝又说道：“其实那次我之所以能够差点打败你，并不是我有多么出色，而是我知道我有一群出色的队友，我知道他们各自的能力，并且我信任他们，相信他们，愿意把整个团队的成败交给他们一起承担。我觉得这样会轻松很多的，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说完这些话，少女也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训练室，而许秋棠则一个人待在训练室里，想了很久。

在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许秋棠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纪蔓枝……”

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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