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宜和沈稚面谈那一天,不知道是谁通知的记者。消息外泄,害得丁尧彩从一开始就怒气上涨,恨不得跟迎面走来的华子琛决一死战。
不过今天的华子琛顶多算陪同。比他更有话语权的人也出席,只可惜沈稚早就做好被震慑的准备,所以并没有多么惊讶。
而且,之前在饭局上遇到的老熟人同样参加。
他父亲快退休,如今已经是撒手不管的状态,独生子最近大概才回来接手,看到沈稚,笑眯眯向她摆手。
尽管前段时间还针锋相对、处于算计和防范着被算计的地步,眼下在明面上,也言笑晏晏、心平气和。
良宜这边的态度比较模糊。
唯一清楚的一点是沈稚不能解约。
他们能做的最大让步是不封杀和干涉她。
沈稚并没有那么轻易接受。
仅仅为了警告她,公司就擅自采取那种自损八百的措施,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公报私仇,所以必须得到赔偿。
也不知道良宜是不是心虚,又或者觉得沈稚还有油水可榨,之前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太僵,总之来回谈了几轮,最终还是答应了。
谈判结束以后,怨气全消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也没再那么剑拔弩张。
沈稚与华子琛握了握手,另一边的高层也在,她同样似笑非笑着把手递过去。
“沈稚,好久不见,你也出息了。最近有接戏吗?分量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请导演吃吃饭。”对方年纪比沈稚大两轮左右,两鬓斑白、大腹便便,却确确实实手握不少资源和权益,“要不要一起去希腊玩?”
沈稚神色自若,从容不迫地找借口推辞:“您真爱打趣人。最近我要陪先生去拍戏,实在走不开。再说了,年轻漂亮的这么多,哪里轮得到我作陪啊。”
对方也笑。
周围有人把话题绕到最近走红的流量女明星身上去。在粉丝眼里,她们大多高不可攀,然而,在资本和权势口中,也不过是一具具年轻鲜活的躯体和一件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成为自然法则般的存在。
沈稚坐上车,回家以后,丁尧彩开始跟她说明沈河关于离婚协议的异议。
财产的处理是他们结婚前和刚结婚时商讨过的,沈稚这份协议也是根据当时的结论拟的。但是时境变迁,如今也有许多变动。
比如刚开始他们都是租房住,后来却因为太喜欢现在的房子两个人双双头脑发热平摊买下——对于当年的他们来说,那真的是一大笔钱。值得一提的是,就因为他们的这次超前消费,导致沈稚被包养的传言盛行一时,两个人不得已有家还跑去租房住了大半年。
丁尧彩忍不住擦了一把汗:“真不知道说你们俩什么好。”
“嗯?”沈稚没听懂。
“为什么能一边商讨离婚一边继续像小两口一样过日子呢?”丁尧彩淡淡地叹息。
一开始,沈稚也不明白。
这些天以来,沈稚一直在筹备和平离婚的种种事项,沈河也积极配合和平离婚的全部流程。然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们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丁尧彩说:“为什么?”
沈稚没有回答。
有可能他们需要一个机会。
她需要确保自己随时都能逃走,而他也接受自己有权放弃她。他们习惯对方太久,已经默认自己与对方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所以,这种机会才变得难能可贵,又至关重要。
你可以离开我,我也可以离开你。
暂时让我们抛开利益抉择。
而他们正在享受这样的机会。
沈稚做完惯例的保养,由助理驾车送她回家。她坐在车上看剧本,手机震动,刚掏出来,原本严肃的神情就放松了许多。
沈河说:“你在哪呢?”
沈稚想了想,打字回去:“准备回家。怎么了?”
他说:“你是不是坐的彩姐的车?灰色那辆。”
“是呀,”沈稚说,“不过是助理在开。你怎么知道?”
她的最后一句还没编辑完,沈河已经打电话过来。他声音很悠闲,听起来懒洋洋的,非常舒服:“我看到你了。你让小冬下车。”
沈稚有些懵懂,只用原话让助理照办。
小秋把车靠边,随即走下来。只不过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停到路旁,沈河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戴着口罩和眼镜登场。他飞快和小秋打了个招呼,随即取而代之坐上驾驶座。留下小秋去乘他来时的那辆车。
“走走走。”一上车,沈河就开口。
沈稚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小秋:“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突然啊?”
“车上保镖和龙日都在呢,没事的。”沈河说着,心情愉悦地打开电子导航。
其实很多明星都不会自己驾车。
不是因为机动车考试有多难,而是一旦发生交通事故,吊销执照可解决不了问题。那是能毁掉职业生涯的赌博,许多人不敢拿这去拼。
但沈河和沈稚比较图省事。
这两个人在“当大明星过小日子”这个志向上达成共识,一切从简。
“去哪儿啊?”说着,沈稚去看他电子导航设置的目的地。
“去玩啊,”沈河说,“我想去打保龄球了。”
然后,沈稚就目睹了沈河打电话预约保龄球馆、交代清楚要求、一脚油门飞驰而去的全过程。
在保密性达到顶尖的会所里,他们直接把车开进店里,在可接受程度范围内的注目礼中进去。
沈稚没来过这里,但有在朋友圈看到过照片的印象。是某位同行的产业之一,开店供自己和朋友消费,卖点自然包括公众人物也能来去自如。
店内的吧台有在卖可丽饼。
沈稚瞬间迈不动步子,留在原地盯着看。
沈河着急打保龄球,但还是回过身来,示意她想吃就吃。
“不行,这东西吃两口就腻。会很浪费的。”沈稚说。
沈河倒是很坦荡,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那你给我吃不就好了。”
她看向他,他回看着她。
最后沈稚买了一个奶油水果可丽饼。
她吃了几口,然后就交给沈河了。
沈河拿着勺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完,沈稚则痛痛快快地打起保龄球。
沈稚没怎么打过,好在沈河边吃边指导。两个人各玩一轮,刷新着计分器。
结束以后,他们又去楼下的游戏厅。
沈稚不是很喜欢刺激的游戏,所以到后来就只一个劲玩钓鱼、连连看。沈河开了两圈赛车,最后也跑到她身后,默默看她钓鱼。
沈稚玩钓鱼游戏很耐心。
沈河围观得也很耐心。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等着鱼。
有鱼上钩,沈稚高兴得要跳起来。没束紧的头发沿着脸颊往下垂落,沈河看到,不经意地替她理上去。
之后他们又去做了私人心理咨询。
咨询师寓教于乐地和他们聊了很多东西,介绍了不少书,又和沈稚刚好都去一个瑜伽教室。刚出去,沈稚就在线上购物的购物车里添加了一堆书。
再坐上车,沈稚幸福洋溢,心情非常好:“接下来呢?接下来去哪里玩?”
沈河没急着发动车子,反而俯身,把头磕到方向盘上,好像在认真思索的样子。
“你想去哪?”他问。
她望着他。
他们已经结婚好几年,沈河有发过脾气,偶尔会对她冷嘲热讽;她也擅长挖苦挑刺,甚至因为无关的事毫无负罪感地迁怒于他。他们之间有过数不清的争吵,不可开交,即便立刻分道扬镳也合乎情理。
然而,沈河对她永远坦诚。他绝不会因为私底下的摩擦心生怨怼,事后总是飞快地反省自己、调整步调。沈稚也太多太多地得益于此,只需要顺着台阶服软,两个人又能继续和平地生活下去。
沈稚来回打量他,笑意渐渐在脸上荡漾开来。
沈河尚且不明所以,继续用眼神质询。
“去哪都可以吗?”她说。
沈河思索了片刻,很客观地回答:“人多的地方可能不太方便……你想去国外玩吗?”
作为公众人物,去国外旅行会更加自由。毕竟知名度低,行动起来选择也会更充足。
沈稚轻轻摇头。
她微笑着说:“那个以后可以去。现在的话,想去健身房。”
她的意思是沈河可以先回去,然而,他却很顺理成章地说:“我陪你。”
“你也要去?”
他否认:“我在外边等你。”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还是沈稚先打破沉寂。
“你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她合情合理地分析,想了想,突如其来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沈河一动不动,等她说下去。
沈稚双眼闪过微亮的光:“你怎么知道我在安全期?”
作者有话要说:女沈老师: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第45章
被曲解了意思,沈河也没有生气,恰恰相反,望着沈稚,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非得抬手按住脸,才能让自己停止发笑。
沈河问:“你想做吗?”
说这句话时,他已经换上平日里的表情,随意拨弄着后视镜上的挂饰。
沈稚坐直身子,原本很平静,可不知怎么的,忽然按捺不住细碎的笑意,盛满嘴角,一股脑地漫出来。
“还好。”她说,“没有特别想。”
“那就不做吧。”他回答。
车子发动了。
离开停车场,登上公路,驶入隧道。沈河看向前方,侧脸波澜不惊。
他们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在公众面前营业过了。
先脱离大众视野一段时间,反正有作品支撑,影响不到事业,等消停了再回去。
沈河与沈稚是真的还是假的?有的人也开始持怀疑态度。但是,就算是假的又怎样?只要他们不主动跳上舞台,管理好爆料,也没那么多人闲得无聊来追究。
沈河关注舆论全凭心情,有时候看,有时候不看。
沈稚则任由经纪人打理,工作人员让她看她就看,工作人员不让看她就不看。
关系不到自己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两个人都不太上心。
沈稚忽然很想牵沈河的手。
这个念头来得有些太过突兀了。沈稚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或者被传染到间歇性精神失常。
万幸是沈河正在开车,她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什么都不顾就抓住他。
两个人都平安无事地到家。
沈河接到习习的工作联络,换了辆车就离开。留下沈稚回到家,躺倒在地毯上,思来想去,百无聊赖,最后还是拿剧本盖住脸。
解决娱乐新闻有很多种方式。
一种是钱。能用钱解决的新闻都还好说。毕竟,假如钱都无法摆平,那估计就是至少需要休业整改的黑料了。
另一种则是法律。
大部分明星都不会选择得罪媒体。
毕竟需要曝光时还得麻烦人家。
所以沈河这一次也私下特意关照了其他几家,表明了只针对诽谤者的立场。
大部分平台当时也只是跟风转载了他和张清月的照片,但其中有胆子大、路子野的,为了点击率太过冒头,扣上出轨的推断。
沈河直接起诉诽谤。
不是发完律师函就没有后文的那种。
没有吓唬人的意思,沈河想和对方在法庭上见面。
他也算是为业界清理危险人物,加上崇娱默许,倒是没有得罪太多人。
对方找到公司来,联系习习想要私了。习习传达沈河一开始的意见——其实她的态度也是中立,毕竟圈子里为人处事还是圆滑些的好。但沈河撤销决定的可能性已经归零,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强硬一点也好。
没想到的是,对方态度还挺坚决。
直接过来静坐了一天。
习习本来没打算叫沈河,后来转念一想,能索性死心也是好事,于是联络了他。
沈河来时给大家带了宵夜。
“嗨。”他按住椅背,把人家谴来谈判的负责人吓了一跳,“你吃了饭吗?”
对方年纪比沈河大,是男性。
虽说的确饿着肚子,但也不是过来吃饭的。更何况还是沈河买的饭。于是张口提起:“我们可以给和解金,麻烦你别……”
沈河压根不看他:“我又不缺钱。”
他给同事带了卤味和烧烤,自己却开始冲泡维C泡腾片,一边甩着塑料包装一边朝对方微笑。
虽然这个微笑一点都不友好。
用稍微有些不近人情的方式送走不速之客,沈河吃完药,又坐了一会儿,准备打道回府,却突然被习习叫住。
“你挺厉害啊,”习习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拿刀子威胁人家了?”
沈河说:“什么东西?”
“沈稚怎么就答应陪你去那鬼地方拍戏了?”习习说。
可沈河却流露出震惊:“她答应了吗?”
“我听良宜的朋友说的。”
沈河诧异到无以复加,助理送他回去,他上楼先去书房找沈稚。
“黄导找你了吗?”他问。
“你怎么知道?”
沈稚一边回答一边朝门外的助理点头致意。
“你真的打算去越南?”沈河说。
其实沈稚当时只不过随口找了个理由。不过,如今想来,这个借口找得不算太好。为了假装出国,她难道要有一段时间缺席各项日程吗?
仔细思考过后,沈稚最终如实相告:“本来是没打算的,但现在决定去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沈河满不在乎:“我有什么不方便?”
沈稚不由自主想到良宜那位喜爱集邮各色女性的高层:“比如你打算在那叫个美女作陪之类的?”
“……”沈河默默看了她一眼。
沈稚见好就收,心平气和地结尾:“黄导这样的国宝级人物,机会难得,我去学习一下。”
谈起工作,沈河也说:“别说了。我本来就有够激动的,你这么说,我晚上又要睡不着觉。”
“激动”?沈稚笑:“你不紧张吗?”
gu903();沈河伸手揽住她肩膀,推搡着她出去:“有什么好紧张的。别影响我发挥。”